在外頭,沈家堡牢牢占據天時地利把天軍耍得團團轉;在沈家堡裏頭,有不少人的日子過的是一天不如一天。
沈家堡人多,天字街住的是沈家近親,地字街上住著有錢大戶,而靠外圍的街道上住著的要麼是沈家的親軍家屬,要麼是亂七八糟胯骨上的親戚,或者下人家屬,基本都是依靠沈家的租田以及鋪子作坊等活計過日子的普通人家。
如今封了堡,外麵的田種不得,活計也幹不了,他們和草棚區的人一樣每天每人領三碗糊糊,餓不死也喝不飽,人站著直打擺子。
當然,比起草棚區的那些流民,這些堡內人的生活多著些機會——他們可以拐彎抹角地在堡裏找活兒幹,厚著臉皮去討,去借,這樣就可以偶爾吃點幹的。除此之外,他們住著有炕燒有屋頂的房子,夜裏睡覺時心裏也較為踏實,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這天,胡萊正引著胡桃在炕上玩耍,隔壁院子裏忽然傳出郭地主高亢的咒罵聲。
“王八羔子,大爺我的東西都敢偷,下次被我逮到了打斷你三條腿!”
連接兩家的角子門是虛掩著的,一直都沒有上鎖,不過除了郭地主和胡萊以外沒人擅自打開。聽到郭地主在院子裏這樣叫罵,胡萊不好裝沒事兒人,就抱著胡桃走了過去看是什麼情況。
“郭爺,大清早的這是怎麼了?”
郭地主見胡萊和胡桃來,十分的怒氣頓時散了九分,對著姐妹倆訴苦不已。
原來,最近地字街發生了不少盜竊之事,起初郭地主還仗著自己家人多牆高狗壯不當一回事,沒想到昨晚被藥死三條狗,丟了半間倉房的糧食幹菜。
“拿走我的白麵臘肉也就算了,居然還拿走我最喜歡吃的醃芥菜疙瘩!”郭地主激動地控訴著:“一大缸,連缸都不見了!虧他們怎麼搬走的!你們那兒沒遭賊吧?”
“沒,咱們家裏就那點東西,估計人家看不上。”胡萊安慰郭地主:“郭爺別上火,想吃醃芥菜疙瘩回頭我拿一壇子給你,都是賽大娘親手做的,味道保準不差。”
郭爺的心情好了許多,可想了一會兒還是委屈不已,氣憤憤地叫人去沈天霸那裏打小報告。
沈天霸得知此事後並沒有忽視,不管怎麼說,自家領地裏竟然出了賊,而且還不止一兩起,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內亂比外患可怕,一定要徹底杜絕。
沈天霸下令,地字街的每家都被分派了守夜兼巡邏的沈家守衛,他們的薪水由沈家撥付,然而早晚進門出門兩頓飯得由守夜的人家負責。
像郭地主家這種大宅院被分配了十個守衛,而胡萊她們院子隻被分配了兩個,一個叫竇浩,一個叫竇傑,是一對親弟兄。
竇浩和竇傑聽說自己被分到一個隻有老小的普通人家宅院時,心裏頭有些涼涼的。
他們深知在這種情況下普通人家對糧食的看重,本以為要餓著肚子值班,沒想到來上任的第一天就被驚到了。
按照規矩,這兩個守衛住在倒座兒房裏,白天回自己家或者營裏睡覺辦事,晚上來守夜巡邏。第一次見胡萊她們這些“二道東家”,照例是要先擺一桌開臉飯。
胡萊她們這個宅院清淨樸素,一家子又是老的老小的小,兄弟倆估摸著開臉飯隻有鹹菜窩頭或者壓根沒有,然而胡萊和賽金花端上了六菜一湯。
白菜燴丸子,木耳炒鴨蛋,酸菜燉肉,紅燒鴨,臘肉煎豆腐,清炒豆芽菜。湯是蘿卜大骨湯,二米飯和白麵饅頭管夠,還有一大甌水酒。酒是好酒,就是兌了不少水,千杯不醉,不至於鬧酒瘋。
“太隆重了,太隆重了!”竇浩和竇傑受寵若驚,連連推辭不敢上桌:“大娘,姑娘,有一樣煎豆腐和豆芽便是上上等了,其他的你們收起來自家吃吧,使不得!”
“兩位小哥哪裏話,咱們院你也看到了,都是一窩子老小,以後還得多多仰仗你們倆哩!”賽金花和氣地勸說道:“自打知道咱們院要來人守夜呀,我們這晚上是睡覺都踏實不少,比吃什麼好的都強!”
胡萊也在一旁勸道:“都是些家常飯菜,兩位大哥要是不上席,就是嫌粗陋了。”
雙方謙讓半天,最終還是由胡萊和賽金花陪著上了炕桌,和兩個人一起喝酒吃飯。胡碩抱著胡桃去了後院,和周秀才夫婦一起吃了。
“兩位小哥,這天軍……”賽金花親切地給竇浩和竇傑一人夾了一塊燉肉,試探著問道:“不礙事吧?這都圍了幾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