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金花見情勢尷尬就避開了開去,周秀才夫婦壓根沒出麵,他們是過來人,一眼便心裏清楚這裏頭的道道,不好出來給胡萊他們增加不便。
“三丫,老五,五丫。”胡信艱難地開了口,把醞釀了許多遍的話慢慢地吐出口:“這個,是當初救了我一命的人,她寡婦人家,為了照顧我名聲都沒了,我不能不負責任。”
胡桃和胡碩都大吃了一驚,胡桃在胡萊的懷裏還好,胡碩險些把手裏的茶壺都摔了。
胡萊冷靜地打量了一番胡信身後的女人,隻見這個女人身材苗條修長,樣貌清秀,身上的衣服雖然很舊卻極為整潔,一頭發髻梳得那叫一個一絲不苟,顯然是個麻利幹淨人兒。她的一雙兒女看起來像是龍鳳胎,穿得也很利落,大概七八歲的模樣。
“三姑娘,我時常聽你爹說起你娘,誇她好個能幹仁義人兒,我沒得比。”這女人走上前來,剛開口就眼淚珠子直往下掉:“我知道,天親地親都不如自己的親娘親,還有句話說雲後的日頭後娘的拳頭,你如今也是恁樣出息的年紀了,憑自個兒就能把的家住,不怕我是那心黑手黑的婆娘。我也不希圖什麼,往後你們愛怎麼叫我就怎麼叫我,愛怎麼待我也怎麼待我,我沒有一句多說的。隻可憐我兩個孩兒,寡婦門前是非多,有個爹也能少受些欺負;有我在,即便不把我當娘,有個人幫你們縫縫補補做飯洗衣也是好的。我實在是沒辦法。”
“姨,別這麼說。”這個女人把話說得這樣可憐,胡萊自然不好駁了她的臉麵:“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救了咱爹的大恩人,既然願意湊一塊兒搭夥過日子,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俗話說初婚從父母,再婚從自己,無論是幾道婚都沒有過問孩子們的道理,父親他願意娶,我們做兒女的也隻有恭賀的份,沒有別的想頭。至於縫縫補補什麼的就算了,如今我也大了,過了好些年沒爹沒娘的日子,早就帶慣了弟妹,現在兩下不一塊兒住,以後的事情還說不準呢。”
女人愣了一下,隨即又流出了淚水,連連對胡萊致謝:“來之前聽老太太說過,三姑娘你是這房裏的頂梁柱,主心骨,得你這麼說,我這心裏也大大地踏實了。”胡信也含淚點頭。
賽金花在外頭偷聽著,見事情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慌忙端著茶盤走出來擺茶擺點心。
“大喜呀!”賽金花滿麵春風地恭喜胡信:“胡老四,你好大的福氣,這麼伶俐乖覺的大姐!”
胡信的臉紅了:“大娘,你也來湊趣我。”
賽金花笑道:“這有什麼湊趣的!家裏缺不得女人,你這般年紀是該再找一個,正好你沒了內當家的,她沒了外當家的,又是逃命路上遇到的,豈不是注定的緣分?不知道這位大姐姓什麼,哪裏人?胡老四你別害臊,說來聽聽,以後都是一家人了。”
胡萊和胡碩暗中交換了一個眼神,不愧是賽大娘,一下子就問到他們最想弄清楚的事情上。
在胡信結結巴巴的敘述下,他們才得知原來這個女人姓高,原本嫁給了大名府一個布鋪子掌櫃,後來那掌櫃亡故,便獨自帶著一對子女金童和玉童過活。
聽說這高氏一個人獨立撐起了一個布鋪子並經營得有聲有色後,胡桃就覺得這不是一個簡單人物,至少她的心機眼界不是一般鄉下婦人可以比的。
至於她的孩子金童和玉童,長得倒是挺秀氣的,就是眼珠子老亂竄,不怎麼得人喜歡。
“胡老四,那你的意思是就這樣進門,不辦辦?”賽金花問。
“不辦了。”胡信遺憾地歎了口氣:“如今兵荒馬亂的,咱們也都不是頭婚,給爹娘敬杯茶就算啦。”
高氏聽到這話後眼神黯了一黯,不過很快又收起了這神色,笑著說:“敬杯茶就是了,這年月不能計較什麼。”
胡萊有些為難,她想了想,最終還是走回自己房間,拿了兩個大紅色繭綢尺頭和兩包點心出來。
高氏是開過布鋪子的人,自然一眼就看出那尺頭的貴重和精細,不由得眼睛一亮,嘴角邊也帶上了笑意。
“這些是之前沈爺賞給咱們的,咱們一直攢著舍不得用,看來是在等今天這個時候。”胡萊微微笑道:“這個也算是咱們做子女的一點心意,那天我再托人送些東西去,我們就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