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家的事兒……你生母知道嗎?”胡碩小心地問。
“不知道。”霍一淡漠地道:“即便知道了也無能為力。那狗賊早就派人等在那兒了,我去不過是自投羅網。”
胡碩十分同情霍一的遭遇,安慰他道:“你盡管把心放在肚子裏,好生養身子。咱們家沒什麼外人來,偶爾貨郎過來賣點東西也是在門口打發了,前院他都踏不進來哩!等這事兒風頭過去了,你有什麼打算那個時候再計較也不遲。”
霍一黯然了眼神:“多謝你們,我身無長物,身子骨倒還健壯,幫著做力氣活還是可以的。”
胡碩笑道:“我知道,大姐說了,你可是武舉人家的少爺!你家老爺一定功夫高強吧?有沒有傳授你一些功夫呢?”
聽到有人談起自己的父親,霍一的神色光采了些,說的話也更多了:“老爺是鄉裏的第五名,那一年來參試的人多,都是高手。當時老爺去京中的時候,備受大將軍賞識……”說到這裏,霍一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無益且忌諱的話,臉色一白頓時收聲了。
胡碩見他神情尷尬,便沒有繼續追問,而是隨口安慰了幾句後便離開了。霍一躺在床上,房裏沒有點燈,整個人沉浸在一片陰影裏,在沒人看得清的當下,他落了幾點淚水。
小半個月後,霍一已經可以下炕自由走動了。
他的活動範圍並不大,隻有後院這一塊地方,好在還有天台可以上去散心曬太陽。大概是吃白食心底不安,他每天做事都很勤勉,無論是劈柴舀水打掃,他都樣樣來得,不惜氣力,完全看不出曾經是一位舉人家的小少爺。
盡管他的身形還很瘦,卻也能大概看出不明顯筋肉的走向,偶爾他也會提一句——在家裏他會跟著老爺練功,才有這樣的底子。
家裏的小孩子們都想和這個好看的小哥哥玩,卻都被他身上散發的煞氣嚇得不敢靠近,隻有胡桃渾然不覺,經常站在霍一身旁一邊吃東西一邊看他做事情,非常淡定。
起初霍一十分不習慣,不過胡桃隻是安靜地吃自己的東西,並不多嘴多舌打擾他,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經常可見的場景就是兩個人沉默著,一個吃手裏的東西,一個做手裏的事情,倒也相安無事。
胡桃之所以這樣注意霍一,除了心底的同情以外,更多的是新鮮。
葫蘆莊的生活寧靜而悠閑,雖說衣食無憂歲月靜好,時間久了還是有些無聊的。家裏忽然來了一個新人,又是有故事的一個人,胡桃多注意他幾分也難免。胡萊每天要去外頭賺錢,胡碩要讀書練字,六丫頭太小,其他孩子她早就看得不能再熟悉,也就這個霍一還有幾分陌生與好奇感,她不看他看誰呢?
一開始,賽金花總是大讚霍一這個孩子勤快老實,什麼苦活兒累活兒總是搶著幹,時間長了她開始不安了。
“你這孩子,又不急這一會兒,幹嘛把自己往死裏使喚呢?你的身子骨又不是鐵打的,吐了血可別怪人!”
霍一沉默地搖搖頭,依舊繼續劈著柴,無視手裏那一串血泡。
賽金花好說歹說,胡桃看出來這不管用,便笑嘻嘻地對賽金花道:“大娘,不要緊,小哥哥力氣大,會功夫!”
霍一看了胡桃一眼,並沒有說什麼。
賽金花哎了一聲,有些悻悻的。她也看出來霍一長得是清俊,性子卻是一等一的狠倔,便沒有接著說了。
還是得去找老五,他說的話管用!男孩兒麼,都隻聽同齡男孩兒的話吧?賽金花這麼想著,轉身匆匆走了。
賽金花走後,胡桃從兜裏抓出一大把核桃遞給霍一:“小哥哥,你會不會砸這個?”
霍一接過核桃,點點頭,低聲道:“會,以前和太太一起裝過碟子。”
他有點詫異,畢竟這個農家雖然看起來有些殷實,可怎麼樣也不像是會把貴重的果子給小孩兒亂玩的地步,這一點讓他有些捉摸不定。核桃在白鶴原上是很珍貴的滋補品,在縣裏也隻有有錢人家才能吃得起,普通人家的孩子沒見過也是很正常的。
“那太好啦!”胡桃像是變魔術一樣從兜裏掏出一把又一把,掏到最後霍一的臉色都變了,她才停住手:“小哥哥,你幫我剝吧!屋子裏麵有錘子和鑷子。”
“……”霍一有些不確定地看了看眼前這一小堆核桃山,覺得自己好像出現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