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2 / 3)

“為了你的幸福,”桑克強說,“我不能夠使你幸福,但願另一個男人不再像我一樣。我之所以不耗著你,就是為了不耽誤你去尋找使你幸福的男人,或等待他的出現。

“你真的是這麼想嗎?”夏妝說。

“我不這麼想,我能這麼做嗎?”桑克強說。

“桑克強,我謝謝你。”

“你不必謝我,夏妝。”桑克強說,“我在很多事情上對不起你。但是在離婚這件事情上,我總算對得起你。請你保重。”

“桑克強……”

桑克強走了,像一頭倔強的牛。他聽到夏妝喚他,也沒有回頭。

夏妝站在大路邊,默默看望著前夫像一滴雨落入並消融在人流中。心想一個情深義重的男人就這麼輕易地從她的生活中離開或消失輕飄得不起波瀾,更沒有喧囂,就像航行在太空的飛船——是什麼使這龐大沉重的物體或機器遠離人類地球,翱翔在浩翰的天宇,飄飄欲仙?桑克強輕鬆地離開了夏妝的生活,就像後來另一個男人輕鬆地走進夏妝的生活一樣,使夏妝感到歡快和迷茫。

那個男人叫宋小勇,是容光煥發和趾高氣揚的一個男人。

在桑克強離開夏妝一個月之後,他進入夏妝的生活——進入生活的具體形式就是和夏妝上床——夏妝想不到自己會這麼快就傾心於別的男人並且以身相許。

她不是看透並且恨透男人的嗎?是什麼使她一下改變了對男人的看法和態度?這個男人太威風太強大了呀,女人在這種男人麵前誰能不屈服順從,投入他的懷抱?夏妝為自己的輕率找過硬或最好的理由。而最好或過硬的理由是由於宋小媛的煽動,使她鬼迷心竅地和宋小勇上床,或者說落人他們的圈套!宋小媛把夏妝帶到宋小勇的身邊,介紹說這是她哥哥。夏妝奇怪地看著宋小媛,心想她怎麼突然有了一個哥哥?疑惑中,那男子說話了:“不信是吧?我叫宋小勇。宋小勇、宋小媛,你看我們像不像一對兄妹?”夏妝看著姓宋並且也承認是宋小媛哥哥的宋小勇,說:“你好。”

宋小勇說,“早就聽聞夏小姐貌如天仙,今天終於得見,果然不是虛傳。”

夏妝聽了笑說:“三年前我聽到這種話,可能還信以為真,但現在我不信。”

宋小勇說:“為什麼?”

夏妝說:“我老了。”

宋小勇說“一個女人最光彩奪人的時候卻說自己老了,就像一個腰纏萬貫的男人說自己一貧如洗,可信嗎?”夏妝說:“二十八歲的人還不老?”她給自己的年齡虛報了一歲。

宋小勇借機緊盯夏妝的容貌,說:“不像,不可能,你二十三,最多是二十四,決不會超過二十五!”

宋小勇對年齡連續的判斷逗樂了夏妝和宋小媛。宋小媛說:“那麼仔細過問一個女人的年齡幹嘛?總之比你小!”宋小勇說:“那當然。”他麵向夏妝,“但是我警告你,”他說,“不許你叫我哥!”夏妝說:“為什麼?”“因為你不姓宋!”宋小勇和宋小媛異口同聲。

“歡迎你參加派對,請!”宋小勇說,並做了個請的動作或姿勢。那時候夏妝、宋小媛和宋小勇相對站在花園的邊緣,實際上是站在別墅的門前。

因為別墅的前麵是花園。她們已經進入花園,但是未進入別墅。

夏妝、宋小媛、宋小勇相繼進入別墅。別墅張燈結彩接納著夏妝和前來參加派對的人們。

夏妝對進入和已活動在別墅裏的人們,除了宋小媛和宋小勇,她一個也不認識。她心想並且驚訝自己的天地竟然狹窄到隻剩下宋小媛一個熟人的地步?!她和桑克強不過兩年的婚姻就把自己局限到了幾乎與世隔絕的程度?她懊悔自己這兩年交際麵小,於是心存感激宋小媛帶她出來參加在別墅舉行的這次派對,盡管她還不知道什麼是派對。派對就是男男女女在一起瘋狂尋歡作樂的聚會,但這是她後來才知道的。

夏妝也不知道別墅是誰的別墅。誰享有這座富麗堂皇的別墅呢?或者說誰才配是它的主人?後來夏妝從宋小勇頤使氣指的舉止言行和人們對宋小勇敬畏的態度,判斷宋小勇是這別墅的主人並從宋小媛那裏得到證實,夏妝的精神為之裂變。

她悄悄地對宋小媛說:“擁有這樣別墅的男人,才是了不起的男人。”宋小媛:“他的父親比他更了不起。”

夏妝說:“原來他不是你哥哥。”

宋小媛說:“我是他父親的幹女兒,你說我算不算是他的妹妹?”“他父親是誰?”宋小媛說:“說出來你可別一驚一乍的。”

夏妝說:“我不會,說吧。”

“市委宋書記。”宋小媛說。

夏妝果然沒有驚詫,說:“我想也準是他。”

“為什麼?”宋小媛說。

“為什麼?”夏妝說:“你想兒子在外麵興風作浪或呼風喚雨,父親能是衙門裏燒水掃地的嗎?再說。你宋小媛也不可能拜平民百姓做幹爹的呀。因為你有一個當電工的爸爸已經讓你夠受了,你決不想有第二個。不是富翁或者高官,你才不會拜作幹爹。”

“你看,驚詫了不是?”宋小媛說。

夏妝笑,“我嫉妒你,不是驚詫。”

宋小媛說:“我才嫉妒你呢。”

“嫉妒我什麼?”夏妝說。

宋小媛說:“宋小勇看上你了,你要有所準備。”

夏妝驚慌地抬眼顧望,隻見宋小勇在幾個人的圍繞中,而目光卻越過他人的肩膀,射向自己。

夏妝沒有躲避也來不及躲避,隻有同樣用目光去抵擋。但是她怎麼敵得過宋小勇的目光呢?他的目光那麼強大、火熱並且專注,像所向披靡的箭簇,不僅將夏妝的目光射落,而且射中了夏妝的胸膛——夏妝感到自己的心髒像失靈的鍾表,胡亂地擺動,她知道她的心已經被宋小勇奪取了。

夏妝像一隻插翅難飛的鳥,在忽然像魔宮般幽暗和撲朔迷離的別墅裏,她找不到明確的方向和出路。因而隻好聽從宋小媛的指引和擺布。那部失魂落魄的錄像就是在宋小媛的唆使和誘引下觀看的。

當時別墅裏的男女,有的在跳舞,有的在狂歡,而有的則在豪賭。宋小媛覺著夏妝對這些活動和項目都沒有興趣,就說:“那就去看錄像吧?”夏妝說:“什麼錄像?”宋小媛說:“什麼錄像都有。”

夏妝猶豫或者思忖。

宋小媛說:“如果錄像還不能使你感興趣的話,就再也沒有什麼令你感興趣的了。”

夏妝說:“那就看吧。”

於是宋小媛跟宋小勇打了聲招呼,也是問詢之後,就把夏妝帶到了樓上。

在樓上一個配備有電視、錄放機的房間裏,宋小媛讓夏妝坐下,她自己則在堆滿五花八門的錄影帶的櫃台前,挑選中意的帶子。

“《射雕英雄傳》,不看。《魂斷藍橋》,看過。《殺夫》,不好看。……”宋小媛頻頻地報著片名並不斷道出否決的聲調。

最後,她抓住一盒帶子,並回過頭來問夏妝:“《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怎樣?”夏妝說:“隨便。”宋小媛說:“就看它。”夏妝又說:“隨便。”

宋小媛播放了《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當故事通過電視熒屏展開的時候,宋小媛把燈熄了。

查泰萊夫人在家門前迎接從前線歸來的丈夫。她的丈夫坐在輪椅上;查泰萊夫人安慰因傷殘而喪失性能力的丈夫,她的丈夫狂躁地對待她;查泰萊夫人到柴房去使喚查泰萊家的長工。壯實的長工緘默卻同情地對待她;激動的長工把渾身戰粟的查泰萊夫人抱住他們的欲火在柴房裏燃燒;他們頻頻幽會,不擇地點、時間和形式做愛。

夏妝想不到這部隨便讓宋小媛播放的片子,像一場積蓄的暴雨或洪水,讓焦渴、單調和纖弱的她經曆了一次重大的洗禮,或者浩劫。而且宋小嬡不知在什麼時候悄悄地溜走了,把一場浩蕩暴雨或洪水,讓給她獨自承受。宋小媛呢?夏妝環顧左右前後,找不到宋小媛。

夏妝渾身鬆軟、無地自容,而這場雨還在下著,洪水繼續泛濫,瓢潑的雨水澆灌她的心田,使她春情萌發;癡狂的洪水淹沒她的腦丘,使她失魂落魄。夏妝幻想著洪水收斂,卻希望雨浩蕩地下著。雨浩蕩地下著,真的,查泰萊夫人和長工裹著一張綠色毯子,滾出柴房。他們在密集的雨簾和黏稠的泥濘中宣泄自己的情愛。

——夏妝在迷亂中想像著自己鑽進雨簾,掀開毯子、讓查泰萊夫人走開,讓那名擁吻查泰萊夫人的男人擁吻自己。

果真她被男人擁吻了,像查泰萊夫人一樣,被男人用生動的手和唇舌,像彈琴一樣在她豐韻的身子上演奏。那名男人柔情體貼地撫弄和撩撥她。她因為快樂而連綿起伏的吟唱,也像琴聲一樣美妙。

那名男人占有了她,她也覺得整個心屬於這名強健並且技巧嫻熟的男人。

這男人多棒啊!像騎手一般活躍,又像高僧一般忍耐。夏妝是第一次遇上這麼盡善盡美的男人,也是第一次感覺無比快樂。

這男人使她快樂得放聲歌唱起來,高亢的歌聲響遏行雲和流水,那是因為她達到了,快樂的峰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