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姬寢宮,嬴政早已在那裏等候多時,他看似漫不經心地坐在椅榻上,眼中卻時不時地流露出一絲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緊張甚至期盼,他白皙細致的手指輕叩著梨花木榻架,發出叩叩的輕響,他今日穿著一襲深紫色長衫,窄衣寬袖,袖口領口均用黑色織錦鑲邊,襯得身體更為修長挺拔,尤其是一頭墨發用紫金玉高高冠起,突顯出霸氣尊貴。
“政兒。”
終於趙姬的聲音自門外響起,嬴政從椅榻上起身,隻見趙姬滿麵笑容地走進寢宮,身後隻跟著一些公公侍女們,並沒有他期待的身影,他有些失望卻不知怎麼地又舒了口氣,向趙姬頷首行禮。
“多日不見,政兒可安好?”趙姬在公公的攙扶下走向她的椅榻,儀態萬千地坐下,將雙手優雅地疊加在膝蓋上,然後開口問道。
嬴政垂下眼瞼,隻是回道一切安好,但他心裏卻是在暗暗冷笑,朝中有呂不韋嫪毐一手遮天,後宮有太後把持朝政,處處約束掣肘他的決策決定,如今,又要時時防範他們暗中策劃著什麼,他能安好得起來嗎?
趙姬麵對著嬴政滴水不漏的表現,心中的危機感卻愈加沉重,他成長地太快了,短短七八年的時間,嬴政由一個十三歲的無知小兒到現在看似鋒芒內斂,卻銳不可擋的少年君王,每一次見他,就越覺得他深不可測不可捉摸,如若呂不韋,嫪毐與她再無防範,假以時日,趙姬深信他終有一天能大權在握,屆時就是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兩個人各懷心思,一時無語,寢宮上空彌漫著一股沉重的氣息,這時,寢宮門口傳來蘭姑恭謹的聲音,嬴政與趙姬齊齊看去,隻見一個穿著淡紫色宮裝的女子端立在門外,寢宮外清風徐徐,吹得她身上的宮裝裙倨飛揚,她眉眼中透著一股超凡脫俗的靈動,唇角隱約綻放如花笑靨,灑落著驚心動魄的美麗,趙姬滿意地頷首,烙芙輕提宮裝走進寢宮,然後一縷明媚陽光灑了進來,刺痛嬴政的雙眸,他忽然覺得天地失色,眼中隻見得那張在他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笑顏。
“政兒,這是呂丞相的女兒,娘蓉小姐,”趙姬看了一眼仲怔的嬴政,嘴角再次輕輕揚起,她起身走到烙芙麵前,輕輕執起她的手,看似不經意地走到嬴政麵前,對他說道:“母後前日去丞相府探望丞相夫人,見蓉兒在家中悶地慌,就尋思著把她帶到宮中玩耍數日,希望政兒也能夠盡盡地主之誼。”
嬴政聽見趙姬的話,卻沒有做任何反應,他見烙芙走到他麵前,眸中閃過一抹痛色,他以為他對烙芙的恨已經夠深,也曾經設想過千萬次他們重逢時,他定要將她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加倍奉還於她,卻不料他真的再見到她的時候,竟然再也狠不下心,他舍不得,舍不得將所有的怨恨複還給她,嬴政越想心中越是紛亂,許久之後也沒有回應趙姬的話。
趙姬見嬴政久久未答應她,又見他深情款款地注視著烙芙,她不禁暗自欣喜,果然紅顏禍水,美人當前,就算是嬴政這樣驕傲地不可一世之人也失去往日的鎮定,按照這樣的趨勢發展,他們之前經營的計劃幾乎是成功了一半。
“政兒。”
趙姬心中雖然欣喜,麵上卻做到滴水不漏,她故作一臉不解地打斷嬴政的冥思,待嬴政終於將注意力轉回時,她還未來得及開口再說什麼,卻出乎意料地被嬴政搶先一步說道:“仲父丞相的女兒,孤自然會好好待她的,母後今晨才回宮,想必也累了,就由孤代母後領她好好遊賞一番,
“你!”
嬴政忽如其來的建議讓趙姬有些措手不及,她一時之間竟找不到反駁的話,於是嬴政欠了欠身,從趙姬手中將烙芙搶過去,毫不憐惜地拉著烙芙風風火火地往外走,烙芙倒吸了口氣,她感覺她的手骨都幾乎被這個秦國君王捏碎,但嬴政卻渾然不覺,半拉半扯著她走了老遠,直到一個涼亭旁的時候,烙芙終於再也忍受不住他的暴行,嘴中叫嚷著嬴政的名字,並掙紮著欲甩開他的鉗製。
聽到身後烙芙的叫喚,嬴政終於停下腳步,回過頭目光注視著烙芙,表情是一如既往的陰冷,而烙芙則是一臉的茫然,不知道這個素未謀麵的秦國國君為什麼用這樣一副仇恨厭惡的眼神盯著她看,記憶中好像她不曾得罪過他。
麵對烙芙茫然地目光,嬴政被徹底激怒,他將烙芙拉到麵前,沉重的呼吸灑在烙芙眼睫毛上,讓烙芙的眼睛蒙上一層霧氣,烙芙難受地眨眨眼,這才聽他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到底是烙芙還是娘蓉?是烙芙當初為何不辭而別?是娘蓉如今又為何忽然入宮?還想騙孤騙到什麼程度?你究竟還想在孤身上得到什麼?或者孤王該問,呂不韋到底還想要得到什麼?孤王封了他做丞相,萬人之上,孤王又將他稱為仲父,萬民景仰,他還有什麼不滿足?難道?他還要更加權貴?是要他的女兒以美人計迷惑孤,然後再進一步控製孤王?或者是取孤王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