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隻在家裏轉來轉去?你能陪我出去玩兒嗎?”不滿足的小孩子具有典型的炫耀心理,我雖然沒有花裙子和布娃娃,可我有一隻“鬼”耶。難道還比不過那群小羅卜頭?!想想他們羨慕的樣子,我就拽的不行。
鬼婆婆偷偷朝外看:“外麵有陽光,我的修行還淺,出去就要魂飛魄散的。”陽光?明白。修行?不懂。魂飛魄散?不象好話。那就是說不能去了?這鬼還真夠拐彎抹角的,不能就不能唄,為自己找好多理由。
肯定是我不屑的目光傷了鬼婆婆的心,當我向她告別去巷子裏找三妮和二狗玩時,她呆呆的理都沒理我。
小孩子是最容易忘掉事情的,況且還是一個不能陪我一起玩兒的“鬼”。在我好不容易抱到三妮那個髒巴拉嘰的布娃娃時,幸福感頓時衝淡了對鬼的不屑。
“三妮,你媽對你真好。還給你買娃娃。”二狗吧唧嘴,羨慕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三妮仰著頭,一臉的得意洋洋。
我想說這娃娃根本不是三妮的媽媽買的,而是她在巷子口撿的,我親眼看到的哦。可是,看看懷裏的小東西,我忍!
“你姥姥怎麼放你出來玩了?”二狗突然想到一個重要問題。以前,姥姥都是把我鎖在院子裏,二狗和三妮來找我玩,十次裏倒有九次是不許出來的。
不知道!上個月姥姥從給姥爺上墳回來後,果然媽媽沒有一起回來。我早有心理準備,況且也不敢挑戰姥姥的權威,所以隻是呆坐一小會兒就又自己去院子裏的樹坑裏挖泥土玩。
一會兒,姥姥從屋裏出來了。身後跟著一臉厭惡、懼怕和幸災樂禍等複雜神色的小姨。
“敏敏,你過來。”姥姥站在門邊喊。
我不敢耽擱,邁著小短腿跑過去。
姥姥指指門後:“這裏有什麼?”語調微微顫抖,昭顯了說話人內心的恐懼。但好在姿勢夠強硬,我的年紀也還不足以識破真相。
我看看,這會兒鬼婆婆已經不知道遁到裏去了,這裏空空如也。搖頭,“這裏什麼也沒有。”
姥姥深呼吸,拍拍胸口,扭頭瞪了小姨一眼。一言不發的回屋裏去躺著了。小姨氣極敗壞,跳腳道:“你這個小騙子,連我也敢騙!”
我詫異,騙?我哪有?反正小姨常常看我不順眼,不理她!
“你不是說這裏有鬼嗎?哪有哪有?”眼看著小姨的手指要戳著突然出現的鬼婆婆的胸口了,我瞪大眼,等著她自己發現。
可是,小姨的手指穿過了那具身體!小姨什麼時候學會穿牆術了?還沒等我表示驚奇,卻見小姨象戳到針尖一樣急急縮回了手。
“啊!”尖叫,後退。
“怎麼了?”裏屋傳來怒喝,姥姥的脾氣很火爆。
其實年紀大些後,我就很理解姥姥了,一個女人,連生三個姑娘,又中年喪夫,鄰裏之間的閑言碎語可不要煩死人嗎?
不過,現在我一點也不理解,我很害怕,小姨好象也一樣。我們兩人互看,然後就同時輕手輕腳的朝門外走去。還姥姥一片安靜的天空,希望她回複平靜的心情。
可是,姥姥的心情明顯很煩燥,在久未得到回複的時候,她“蹬、蹬、蹬”的跑出來:“說!叫什麼呢?”目光朝向剛剛發出尖叫的小姨。
小姨想哭,舉起手指卻發現有了話說:“我的手……”右手食指前端紅紅腫腫的。奇怪,她既沒磕著,也沒碰著呀。
姥姥皺眉,抓過手指細看,沒有傷口,隻是紅腫了起來,這是什麼造成的?“你幹什麼了?”
小姨指指門後:“我就指了指那裏!可什麼也沒碰到啊。”
我腹誹,還說我撒謊,明明是你撒謊。還說什麼也沒碰到,你明明碰到了鬼婆婆嘛。
那裏!姥姥皺眉,就想走過去看看。我張大嘴,小姨用手指輕輕戳戳就已經這個樣子,如果讓姥姥直拉撞上會發生什麼事?雖然姥姥對我嚴苛,但血濃於水的天性還是讓我及時發出了喊叫:“不要!”
姥姥一僵,轉身看我:“怎麼了?”
“不要說。說了你會被當做怪物的。”鬼婆婆笑眯眯。
我咬咬嘴唇,沒說話。
姥姥的神色從狐疑轉為惶惑,她又想起剛進門時小女兒說的話。難道——她看我的目光竟隱含懼意。半晌,姥姥才回過神,抱起還在睡覺的小表弟,領著小姨出門去了。
等他們回來我才模模糊糊聽說,他們是去附近的土地廟磕頭了,還求了些香灰給小姨敷手。
從這以後,姥姥就不怎麼管我了。除了吃飯睡覺時還喊喊,平時都不對我說話。隻是,我偶爾會捕捉到姥姥偷偷看我的目光,那眼神很奇怪,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