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3)(1 / 2)

有人相信宿命嗎?

其實,走來走去,我們每一個人都走不出自己的原點。

甘泉宮玉屑承露台的鬼魂在幽藍的光芒中出現,這是一個身著漢服的女子,她肌骨圓潤,眉毛詭異地細挑著,仿佛在嘲笑,又仿佛在邀請。

“離蛛?!”我再一次看到她,已經沒有了詫異。當初,因交換身體而失去異能的晏小姐不也是將我帶到了這個鬼魂棲息的墳墓嗎?我也確實在那個藩王古墓中看到了隻有小姐才能讀懂的畫麵。當初隻道是平常,回頭看來,一切都是終點回到起點,周而又複始。

鬼魂笑了:“總算肯跟我走了?”

我在不知不覺中後退,手臂碰到了牆壁,有陰冷的濕潤。

她的裙裾在藍光流轉中如含水的花瓣,緩緩開放。她漸漸升到空中,漂浮著用兩隻冷漠如星的眼睛看著我:“你自己來的。這裏是我的地盤,你是走不掉的了。”

“去病呢?”我想起我來到這個墓地的初衷,“霍去病呢?這不是他的墳墓嗎?”

我明白自己來到這個地方的錯誤,嬗兒還在外麵,他隨著皇上去參加泰山封禪大禮;這個孩子失去了父親,我答應他這一生陪伴他……我轉身去尋找自己挖的那個盜洞,想從那裏逃出去。

“轟——”我的麵前塌方了一塊,是那鬼魂用不知道什麼力量在我的身邊炸出一個大洞,嘩啦啦的黃泥、白膏泥在我身邊泄流下來,我摸索了半日沒有摸到我的盜洞,那已經不是盜洞了,而是我一個求生的通道啊。

我摸到了一個空洞,忙不迭地鑽了進去,我在狹窄的通道裏爬行,爬了沒有多少路,我的額頭重重碰撞在小小的空間裏,許是錯覺,我感到頭腦中似乎有嗡嗡的回音。我的行動剛一遲緩,我的足踝便被什麼束住了,我整個人被倒提著,似乎要將我活生生拽出去。

我用力攀著土壁,指甲深深扣滿了泥土,指尖麻木,有粘粘的液體流下。

“我不出去!我不出去!”我似乎無法抵抗這個鬼魂的法力,如同一棵埋土不深的筍,嘶叫著、啪啦著,被一寸寸向外拔開。

無論我如何掙紮,我總是鬥不過這樣虛幻而強大的力量的,我的眼前忽然一下子一片明光,有陰冷的森氣在麵前掃略。

我終於和生命中的這一段陰影緊緊地靠攏在一起了:冷暗與潮濕,絕望與哀愁,沒有這些,也許我就不能分辨什麼是溫暖,什麼是光明。

身處在它死亡的籠罩中,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擺脫它。

我的手指在去病豐富而豪華的陪葬品中觸摸到一種堅硬的東西。鐵一般渾厚的鋼麵,每一道刃口都充滿了令我熟悉的線條。我將它握在手中,身邊似乎有無數利箭在呼嘯,這個物品仿佛將我所有的記憶都帶回來了。記憶中有過千軍萬馬,有過萬箭齊發,有過山川奔騰。

昆吾劍,這上古的寶劍,曾經在河西二戰和漠北之戰中保護過我的過去的劍,在這墳墓中,如同去病對我的心一般同在。

我奇異地看到那鑲嵌著寶石的劍柄散發著白璨的光芒。

“古水琉璃犀!”長著離蛛般相貌的鬼魂發出一聲厲叫。

昆吾劍,這來自遠古的寶劍,這曾經保佑過周朝千人萬代的寶劍,在這狹小的墳墓中閃爍吞吐著。

“你不要拿著!”那鬼魂叫得慘厲,仿佛昆吾劍的光芒能夠將它扯碎。

這是我此時此刻唯一的武器,我怎麼願意輕易放手?我拿起寶劍,向著鬼魂劈空而去!

昆吾劍的劍身在漆黑的空間吼叫,如焰火一般在墓室中閃爍著它穿越時空的光芒。

鬼魂的臉麵在昆吾劍的驟變中閃爍和拉長,變化無窮而慘烈。一切都在燃燒沸騰,滾落青雲。

當我回頭,我看到棺槨盛著豔紫色的光芒,如流如溢,我看到有個人影從暗處慢慢坐起,用他秀直的目光看著我。

我失聲而叫,聲音卻似乎不能在這個空間發出,我在撕裂中融身而去,似乎無法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無數空間,無數彩光壓入我的身體,似乎要將我的身體撐脹撐破,模模糊糊中,好像有一道寬大的牆壁向著我迎麵而來,而我的身體與靈魂依然保持著最高的速度向著牆壁猛烈地撞去。

“霍金——!”我空洞的聲音消失在漆黑中,也許,我從來沒有出現在漢朝的漆黑裏,宏大的漢墓在這個瞬間離我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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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一樣的寂靜,陪伴著死一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