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的聲音很低,焦急地不像話,夏言卻懵了,用力地搖小六子:“到底怎麼回事?”
“皇上說老爺通敵叛國,老爺已經被抓到詔獄了,錦衣衛正在抄家,家裏被封死了,不準出入,我出去買東西,一回來就看到這景象!”
夏言的身體搖搖欲墜,常洛扶住她,麵色凝重:“先到我家。”
“不行,皇上有意對付我爹,和我們家是世交的你們常家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亂子,你回家,我有地方去。”夏言神色堅決。
常洛咬牙道:“你眼裏我就是這麼不可靠的人?我好歹是你沒拜過堂的相公,不會隻有這點擔待。”
“那個婚約取消!”夏言怒吼道:“這陣勢你還看不出來,端的是要把我夏家滅門,你湊的哪門子熱鬧!”
“取消?”常洛露出一絲譏諷的神色:“你還真當我是大難來時各自飛的勢利眼?夏言我告訴你,這門親事想說取消就取消,門都沒有。”
“你明不明白?你是常大伯的獨子,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一個人怎麼好好活下去!”常洛暴怒地看著她。
夏言毫無預兆地出手,不是之前沒有力氣地輕推,用了八成的力氣。她出手很快,愕然之下已經被夏言推進了河裏,水漫到了脖子。
那個小兔崽子都沒回望一眼,飄然而去,月光映著她清冷的背影。
“海棠,海棠是我。”
海棠打開門,他的房間是醉煙樓的頂樓,平常沒有什麼人會來,聽到熟悉的聲音,便知道是誰。
他剛睡下,隻穿著中衣開了門,門口的夏言讓他吃了一驚。
衣服濕答答的,發梢滴著水,疲憊不堪,魂不守舍,臉白地像層紙,隻有唇紅腫著。
大驚失色,幫她擦幹了頭發,拿了自己的衣服讓她換上,整個過程中,夏言一言不發。
“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海棠擔憂地問道,夏言卻依舊沒有反應。
海棠攬過她,讓她的腦袋靠在自己前襟,不一會,胸口果然濕了一片。
“怎麼了?”溫柔的語氣,順著自己頭發撫摸的手,讓夏言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傷心、憤怒與恐懼。
“狗皇帝……抄了我家,爹被錦衣衛……抓到詔獄了,說我爹通敵叛國。”夏言肩膀顫動著,泣不成聲:“我爹不會叛國的!他是個和稀泥的老狐狸,但是大事有分寸,他叛國韃子能給他什麼好處?能讓他坐上比首輔更高的位置嗎?”
海棠沉默了,半晌,長歎了一口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夏首輔既是外戚,又權傾一時,聲望極高,帝王容不得他……”
“當年我爹是被誰求著才當他的首輔的?當年我爹是怎麼苦守金陵一個月擊退叛軍的?他媽的帝王都是良心被狗吃了的!”夏言破口大罵,眼淚像斷了線一般,沒有分寸地捶打著海棠,海棠無奈地認她發火,眼裏隻有憐惜。
緊緊地抱著夏言,認她發火累了,倦了,睡了。
月光下,那清麗的眉眼倔強地緊閉著,小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夢裏還在罵罵咧咧著。
海棠拂過她光潔的額頭,艱澀地自嘲般輕語:“帝王心術,本不是我們這些人揣度的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