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1 / 2)

伯爵夫人看一眼她的丈夫戈爾達烏根伯爵(騎馬的男人就是他),放慢馬的步子。

“大夫不許您騎馬走得太快,”她說。“您就騎得慢點吧。

您有什麼事?”

“我隻要說幾句話。”

“什麼話?”

“他是誰?”

“馮·紮依尼茨男爵。”

“馮·紮依尼茨?是他?原來這個人就是馮·紮依尼茨?

他就是您從前愛過的那個人?”

“也許吧。嗯,對了,就是他。那又怎麼樣?”

“嗯。就連現在他也還挺漂亮呢。為什麼您允許他對您大嚷大叫?他有什麼權利?”

伯爵沉默片刻,咳嗽一聲,問道:

“也許您現在也還可能愛他吧?舊情不是可以複燃嗎?”

“把您的鞭子拿給我!”伯爵夫人說。她接過她丈夫的鞭子,用力拉緊韁繩,順著林間小路疾馳而去。伯爵也用盡全力拉緊韁繩。馬就跑起來,他卻衰弱無力地在馬鞍上搖晃。他的胯股使不上勁,他痛得皺起眉頭,勒住馬。馬跑得慢下來。

伯爵目送妻子走後,把頭耷拉在胸脯上,沉思了。

過了三天光景,阿爾土爾在離守林人布拉烏赫爾小屋不遠的地方遇見捷莉紮。這一次她不是騎著馬遇見他。她穿著農家的連衣裙在散步。從外表看,這不過是一件普通的、剛做好的農家連衣裙,其實卻比她那件黑綢騎馬裝貴得多。她脖子上沒掛著五顏六色的梨形石榴石,卻掛著些綠鬆石、綠閃石、珊瑚和珍珠。她兩條胳膊上都戴著大鐲子。連衣裙和維也納式短上衣都是用貴重衣料做成的。

“男爵!”她見到阿爾土爾,叫道。“等一下!”

他走到她跟前,她就對他說:

“上一回您說過那些話,後來又不辭而別,您記得嗎?這弄得我發生了疑問。我經過長久的思索後才弄明白您的意思。

現在我明白了。您指的是我用鞭子抽過那個老頭子!是嗎?”

“嗯,是埃這有什麼疑問呢?”

“喏,是這樣的!我現在才明白您說的是誰。我用不著在您麵前辯白,男爵,不過為了為了滿足我們雙方的正義感,我打他是有正當理由的。由於他搗亂,我從馬鞍上摔下來了。我差點摔斷腿。再者他居然笑。

阿爾土爾瞅著伯爵夫人的臉,快活地笑起來。

“別說假話,夫人!”他說。“我們何必互相說些假話呢?

我不需要您的辯白。再說,辯白又有什麼用?我這是生平第一次看見您這雙漂亮的小腳,這在我就完全滿足了。您這雙小腳漂亮得不能再漂亮了,我們去散散步吧。我請您原諒我在‘銅鹿’那邊對您唐突無禮。當時我喝醉了。

阿爾土爾和捷莉紮散步很久。他們談些極普通的事,說許多玩笑話,笑了很久。關於賣藝的老人和他女兒,聰明人和“騙子”,根本就沒提到。男爵連一句挖苦話也沒說。

他很親切,就象過去那些歲月,在維也納,在蓋依連希特拉爾家裏一樣。臨到他把捷莉紮送到離布拉烏赫爾的小屋不遠的地方,來到她那輛雙輪輕便馬車跟前,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您肯教我放槍嗎?”捷莉紮坐上馬車,問道。

“隨您的高興。”

“那就麻煩您了,男爵。我悶得慌。哪怕您略微減少一點我的煩悶,也是為我做了一件大恩大德的事。這是真心話。我們來互相幫助吧。”

捷莉紮握一握阿爾土爾的手,坐著馬車走了。

過了三天,他們又相會。半個月之後,他們就沒有一天不見麵了。男爵教捷莉紮放槍,捷莉紮每天傍晚來打獵,有的時候淩晨也來。他們的關係變得極不明確。馮·紮依尼茨隻要沒喝酒,總是彬彬有禮,使得捷莉紮暗自吃驚。每逢他沒喝酒,講話就斯文,親切,分明竭力避免生硬的字眼,親切地微笑,客氣地伸出大手同她握手,講起話來不象“野人”,卻象保護女人的真正騎士。一旦馮·紮依尼茨喝了酒,卻變得極其粗魯,冷嘲熱諷,惡意地冷笑。每逢他喝醉,捷莉紮就隻好聽他說些極其不堪入耳的話。他嘲笑她,罵她見鬼,說他看不起她,痛恨她。

“我之所以原諒您,馮·紮依尼茨,”捷莉紮有一次對他說,“那也隻是因為您喝醉了。人們是照例不打躺著的人、瘋子和醉漢的。”“啊啊礙…原來是這樣!可是您要知道,”馮·紮依尼茨笑著回答說,“我隻有喝醉了才對您說實話。我清醒的時候,卻象卑鄙的法利賽人那樣對待您。您不要相信我清醒時候說的話。”

“我們不應該見麵。”

“為什麼不應該呢?自管見麵好了!您煩悶,我也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