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棠像行屍走肉一樣呆呆坐在床邊,任由詠春和白梅兩個丫鬟紅腫著眼睛小心翼翼替她換上守孝的麻布白衣。
一頭青絲高高束起,用玉冠固定,露出飽滿白皙的額頭。
發冠綁上白布條垂落在背後,腰帶換成麻繩,罩上白麻布大氅,蹬上縫著麻布的黑靴。
男子的衣裳寬大,將她瘦弱的身材整個都罩了起來,越發顯得她臉色蒼白,形銷骨立。
沈筠棠抿了抿唇,沒動,任由白梅立在她身前站定,而後仔仔細細打量。
白梅細細的柳葉眉微微蹙了蹙,而後啞著聲音溫柔的道:“世子再等等。”
沈筠棠就看她快步走到博古架旁,從架子上取下一個精巧的紅木小方盒,方盒打開,裏麵擺了許多東西,白梅從裏頭挑了一隻螺黛出來,走回到沈筠棠麵前,輕輕動作幾下。
原本沈筠棠那張嬌柔的小臉因為有了這飛揚粗眉的點綴,頃刻多了一份男子英氣。
白梅端詳了一眼,鬆了口氣。
收好東西,與詠春兩個攙扶著沈筠棠去靈堂。
今日是禦史大夫永興侯沈則思出殯的日子,沈筠棠做為他唯一的男嗣,又是這永興侯府唯一的嫡長孫,怎能不到場!
沈筠棠神情麻木的由著丫鬟攙扶到靈堂外。
此時,永興侯府披白掛素,白色燈籠綴滿了整個府邸,來去匆匆的下人們腰間係著白布低頭忙碌,永興侯府不甚堂皇的大門口,停了許多華蓋馬車,進府吊唁的人絡繹不絕。
隻是有幾個是真心的就不得而知了。
靠近靈堂後門,靈堂內一片女子嘶啞的哭聲傳出來,一浪接著一浪,她突然頓住了步伐,眉心緊緊皺起,臉上湧起一片苦色。
扶著她的詠春感受到她手心一片冰涼,隻能忍著難過出聲安慰,“世子爺,在這個關口,您可不能再出事了,侯爺已經去了,這整個侯府以後還要靠您呢!”
靠她?
沈筠棠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回到現代去,她寧願麵對無休無止的加班,寧願職場上被人擠兌,也不願意突然到了這大燕朝接手這麼一個爛攤子啊!
她嘴角抽搐,神情再次變得麻木,盡管她占據了這具身子並繼承了前身所有的記憶,可她一下子仍然無法進入永興侯世子這個角色。
特麼還是個女扮男裝的“世子”。
永興侯府的諸位,你們的膽子到底是有多大啊!
沈筠棠在心中默默流淚。
進入靈堂,跪在棺木兩邊啜泣的永興侯府女眷們見到他來了,立馬往後挪了挪,給她讓出離棺木最近的位置。
儼然是奉她為一家之主的意思。
沈筠棠臉僵了僵,在棺木旁的墊子上跪了下來,低低垂下了頭。
躺在棺木中換上了一身壽衣的中年男子安然閉著眼,雖然他確實是她現在這個身體的父親,她也有原身的記憶,但是那些記憶對她來說與看別人的故事沒什麼不同,若是這個時候讓她真心哀慟的痛哭流涕,沈筠棠是絕對做不到的。
她這樣一言不發坐在棺木邊,不但沒有惹了懷疑,反而叫前來吊唁的親友更為同情。
劉侍郎與夫人一同進了靈堂,瞧著在一旁燒紙的沈筠棠哀毀骨立,被身邊丫鬟扶起來時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心軟的劉夫人哀歎,“這孩子還未弱冠就要成為沈家的頂梁柱,身子這般瘦弱可怎麼是好哦!不知可能頂得住風雨?沈家可是三代單傳呐!”
劉侍郎見自家夫人越嘀咕越離譜,連忙搗了她一把,壓著嗓音警告道:“要你多嘴,若是得罪了那位,看我不休了你!”
劉夫人被夫君教訓,連忙縮頭閉嘴,小心朝著周圍看了一眼,見沒什麼旁人,才鬆口氣拍拍胸口,隻是再也不敢同情這永興侯府的獨苗嫡長孫了。
伴著一靈堂女人的哭聲,沈筠棠邊發呆邊機械的在麵前的火盆上燒著紙錢。
一陣穿堂風進來,把火盆裏冒出的青煙吹向沈筠棠。
猛然被這陣煙一嗆,害的她又是咳嗽又是流淚。
這下好了,一點遮掩也不用了,這副狼狽樣子,與真死了爹也沒區別了……
就在這時,外頭守著的小廝高聲念道:“瑞王殿下前來吊唁!”
小廝的聲音拉的老長,原本哭泣聲此起彼伏的靈堂像是斷了層一樣,有瞬間的安靜,安靜過後,哭聲越發的淒慘起來……
就連原來在靈堂裏小聲嘀咕的官員們也都一個個閉了嘴,縮起頭,乖順的像是遇到貓的老鼠。
沈筠棠也忍不住身子一顫。
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