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空氣緊張到了極點,冉妮亞一根接一根抽煙,一向斯文的麗達坐在桌子上,滿臉通紅,對著話筒聲嘶力竭地爆粗口:“我們所有炮彈全完了,子彈也不多了,增援部隊他媽的怎麼還沒到!什麼,你們也被纏住了?他娘的你們幹什麼吃的?你們忘記對元首的誓言嗎?去你媽的,狗屁。”
元首在房子裏團團轉,嘴裏也不停地咒罵,間或停下來用姆指和食指在地圖上丈量一番,接著轉圈和咒罵;41軍軍長莫德爾像雕像一般一動不動,手已經按在腰上的槍套上;鮑曼剛探望傷員回來,衣服上帶著血疲憊地躺倒在床上大口喘氣。
在離地下室不到百米的地方,安德裏低頭彎腰前往二連陣地督戰,一發子彈“哐”地一下,把他的鋼盔打飛了,迫使他四肢著地做爬行動物。又一陣鋪天蓋地的重磅炮火過後,安德裏從土裏鑽出來,看到他要督戰的整整一個連德軍瞬間變成了一堆殘肢碎肉,他的精神瀕臨崩潰,一把拉起黨衛軍大隊長跑向地下室請求突圍。他不敢對元首說,便向莫德爾請求,部隊即將彈盡糧絕,全體應該向北突圍。
盡管爐火熊熊燃燒,地下室裏如同冰凍。幾個警衛匆匆往火爐裏扔文件。元首倒騎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像入定的和尚,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氣憤與震驚、不如說是失望與痛心;莫德爾軍長冷冷地望著喪魂落魄的他們,像打量兩隻鬥敗的馬來西亞公雞。鮑曼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修為。麗達失神地坐在桌子上,旁邊放著手槍,像壞了的唱片一遍又一遍地嘮叨:“我不能留到蘇軍手裏,他們不會饒了我的。我不能留到蘇軍手裏……”冉妮亞一手叉腰,另一手夾著香煙的手在微微顫抖。
“我的元……按……按……首,我們突圍吧,趁現在還不……按……按……晚……按……按……”安德裏的呐呐被冉妮亞的一聲斷喝打斷,不是朝他們:“住嘴麗達,如果俄國人打進來,我先一槍嘣了你。”麗達一個激靈,怔忡了片刻,衝向發報機開始又一輪的日爹操娘。
冉妮亞扔掉煙頭踱到他們麵前,像看兩截爛木頭一樣望了他們一眼,圍繞他倆轉了一圈,嘲諷道:“好吧,既然你倆害怕了,那就留在這裏保衛元首吧,我和麗達代替你們指揮。”冉妮亞猛然爆發了,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但有一條,如果你倆把元首送給俄國人,我親手扒了你們的皮!”
“不——”安德裏腦袋裏嗡嗡在響,渾身癱軟,仿佛全身的血液被抽幹。黨衛軍大隊長急了,聲嘶力竭地喊冤:“不關我的事,他硬把我拽來,我——”
冉妮亞暴跳如雷地指著安德裏的鼻子開罵:“虧你們還是德國軍人,還是黨衛軍,竟然想到這麼個有胡子沒牙的主意。我告訴你們,部隊離開了既設陣地,他們會像追殺兔子一樣打死你,你們連一具囫圇屍體都別想留下來。沒有彈藥是吧?去奪,去搶呀。”她衝上去一把抓起安德裏的手:“你們有牙,有指甲,這也是武器呀。如果是我,我會用牙齒咬碎敵人的喉嚨,用指甲抓挖出他們的眼睛。你們六神無主,鬥誌全失,你們摸摸自己的褲襠,看是不是男人……”
冉妮亞雙手叉腰,杏眼圓睜,臉漲得通紅,冷豔中透著冷酷,唾沫星子噴到兩人臉上。大隊長驚呆了,安德裏被罵得狗血噴頭,這位國防軍團長竟然一聲不吭,像課堂上算錯題的小學生一樣垂手站立。黨衛軍大隊長使勁咽了一口唾沫,心裏很不舒坦。他頭腦中還殘留著種族主義思想,德意誌軍官竟然被一個東方民族辱罵,簡直是恥辱。他憤憤不平:德國元首的安危竟然需要一個外國小丫頭操心,這叫什麼事兒,難道德國男人都死光了?他不由地把手伸向自己的褲襠,親手摸了下那個男人的標記與驕傲。那裏硬邦邦的,他也一下子硬了起來,挺直了腰。
冉妮亞還在罵個不停,黨衛軍大隊長由忿忿變得逆來順受,由百思不得其解變得坦然自若,因為他找了個心理平衡的辦法:也許這個拉脫維亞姑娘祖先是北歐人,而北歐人是德國的近親,就把這個看起來溫柔,實則強悍的大姑娘當成維金女海盜吧。
冉妮亞瘋狗一樣發威時元首一直陰晴不定地坐著,這會他衝安德裏與大隊長從牙縫裏重重迸出幾個字:“還不快滾!”大隊長趕緊拉起安德裏雞蛋走路——滾了。
“好厲害,簡直是母獅子。”大隊長擦拭著汗水心有餘悸地說,耳邊還在嗡嗡直響。“她是對的。”安德裏白了他一眼,像打了雞血一樣亢奮起來,他望著浴血奮戰、全身是血、正用牙齒死死咬著一個蘇軍軍官脖子的卡爾梅克人,狠狠地在自己胖乎乎的臉上打了一巴掌,然後抄起一把上了刺刀的步槍呀呀叫喚著衝向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