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向哈爾德伸手,示意他講解德國陸軍的夏季進攻計劃。
哈爾德氣昂昂地站到沙盤前,炫耀般摘下早上新配的眼鏡擦拭了一下又重新戴上,開始移動沙盤上的兵力和標識。李德撐在沙盤上,肩胛骨高高聳起,眼光隨哈爾德的小木棒移動。將帥們擠在沙盤旁邊,眼睛探向沙盤,像觀賞鬥蛐蛐一般。
哈爾德推推嶄新的眼鏡,利落得文縐縐的:“1942年夏季進攻的主要目標是占領高加索地區,為此,陸軍南方集團軍群集中了整個東線步兵兵力的一半和70%的裝甲部隊,還有第3、第4航空隊,從兩個方向展開迅猛攻勢。”
哈爾德的小木棒先指向頓河與伏爾加河下遊:
“第一路是主攻。第1坦克軍團和第2坦克軍團擔任尖刀,第6集團軍、第17集團軍和俄羅斯解放軍隨後跟進。進攻分兩步進行:先撲向斯大林格勒,占領這座以斯大林命名的城市。”
哈爾德彎腰把寫著斯大林格勒的紅色長條木片揀到手裏,然後用木棒劃了條弧線:
“其後,由第6集團軍擔任頓河與伏爾加河下遊的防禦,其餘部隊沿伏爾加下遊南下,抵達伏爾加入海口阿斯特拉罕,然後沿裏海繼續南下,橫掃裏海西岸,直指巴庫油田。”他說到興起,使勁敲打了幾下裏海西岸的巴庫,竟然把沙盤戳了個洞。
哈爾德洋洋得意地掃視了眾人一眼,掃到元首處時微微鞠躬,然後爬到沙盤上費力地拔去阿斯特拉罕,把手伸向車臣,踮起腳尖夠了好幾次,終於把格羅茲尼的標誌夠到手。輪到巴庫時怎麼也夠不著,麗達急中生智,給他拿來一把冬天生爐子夾炭的火鉗子。於是德軍陸軍總參謀長是這樣一副不倫不類的尊容:右手拿著指揮棒,左手提著火鉗子,一邊講解一邊用火鉗子拔去“攻占”的目標。他紅寬邊褲線的馬褲上染上了一片煤灰,顯然是火鉗子噌到了嶄新的馬褲。
屋子裏很靜,靜得能聽得見哈爾德的木棒從裏海西岸移動到黑海東岸的沙沙聲:“與此同時,擔任助攻的第二路由第11集團軍為主要力量,從羅斯托夫繞到堅守在塔曼半島德42軍背後的蘇軍後麵,殲滅蘇47集團軍,然後沿著黑海岸邊進軍,一直到巴統……”
哈爾德陶醉了,手裏的指揮棒一直滑向巴統。有人提醒他已經進入了土耳其境內。他如夢初醒般猛然爆發:“到那個時候,蘇聯黑海艦隊失去了所有的基地。由於有土耳其海峽,它們連逃都沒處逃,我們給他來個甕中捉鱉……”德軍總參謀長重新閉上眼睛,發出夢囈般的聲音,伸開雞爪般的五指做出抓的姿勢。與此同時地上發出火鉗子掉地的聲音。
陸軍總司令也伴隨著他搖頭晃腦:“這麼說來,德國和羅馬尼亞運輸船隊就能通過黑海,為進軍高加索的德軍運送給養。哈,簡直是送到了部隊的口袋裏。”
李德把陸軍哼哈二將從夢境中喚醒:“總預備隊在哪裏?”
二位搶著回答:“烏克蘭解放軍第二集團軍、意大利第8集團軍,還有羅馬尼亞……”
“不能把挽救危局的全部希望都放在盟軍身上,換言之,總預備隊不能全部由外國軍隊組成。我從國土預備隊給你們調來兩個軍”。元首斬釘截鐵地說。
期待中的歡天喜地並沒有出現,以往他增兵時,將領們非常感激,現在,迎接他的是一片死氣沉沉,仿佛是給他們推銷一件滯銷產品。元首發現了彌漫在德軍將領中的可怕苗頭:輕敵。
“怎樣使用裝甲部隊?”希特勒輕輕歎了一口氣,問道。
哈爾德瞄了李德一眼,不耐煩地回答:“這還用問?當然是用包抄戰術。我們已經屢試不爽了,這次哈爾科夫戰役又得到了證明。”
“真是榆木腦袋。”李德失望至極,這些德軍將領們太因循守舊了。自去年夏天入侵以來,德軍一直把兩翼包抄當成法寶,的確取得了巨大斬獲,但是,蘇軍也在調整打法,一些年輕將領朱可夫、華西列夫斯基、羅科索夫斯基等已經找到了對付德軍的辦法,就是用大縱深防禦對付德軍的閃電戰,用運動戰應對德軍的兩翼包抄戰術。隻是由於斯大林和一些老頑固死守陣地,才讓德軍有機可乘。隨著年輕一代的崛起,李德堅決不相信蘇軍還會墨守成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