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蒙特拿著掛斷的話筒思忖了半天:敢情平時我說的不是人話呀,再說了,我隻是個元首的傳聲筒,人家不說人話,我有什麼辦法?
柏林站台上是一片雨傘的森林,最前麵的幾片雨傘劇烈碰撞著,拉拉扯扯的國內補充軍司令屈希勒爾元帥被送行的軍官們推摔搡搡著。在這一大幫子人的側後方,三個嬌柔的身影不引人注目地縱身上車。
屈希勒爾元帥由副官扶著,醉洶洶地來到四號車廂,上台階時絆了一下,整個兒撲進了車廂裏,大腦袋碰到站在門口看熱鬧的格利特腳麵上,希特勒的小姨子像燙傷的貓一樣尖叫起來。與此同時,元帥的大蓋帽滾過她的兩腿間,撞到廁所門才停落,恰好元首新近招來的政治女秘書容克小姐從衛生間出來,一腳把元帥的大簷帽踩扁了。
隨行副官急忙跨過元帥的頭,站在前麵把他抱起來,同時伸出左手盡力去撈元帥的大蓋帽,滿車廂的盡是看熱鬧的人,就是沒有上前幫忙的。還是愛娃有愛心,拾起踩扁的帽子送到他手裏,他正眼看都沒看她一眼,把一隻胳膊放在副官的肩膀上搖搖晃晃地穿越車廂,褲襠重重地撞在會議桌的鐵角上,別人驚叫著、情不自禁地用手嗬護住自己雙腿間的那一堆肉,屈希勒爾元帥在酒精作用下毫不在意地繼續邁著華爾茲步。
元首背著手昂然立在車廂的盡頭,老元帥一見元首嚷嚷著四處探望:“啊,我的元首,我知道你沒有忘記我這個老骨頭。咦,那幾個姑娘呢?我明明看到她們上車的。”
李德不吱聲了,心裏恨得癢癢的。這老家夥真是那壺不開提那壺,愛娃在車上,他這不是讓我難堪嗎?
鮑曼盯了車廂另一頭的愛娃一眼,半是調解半是戲謔:“大家看啊,我們的屈希勒爾元帥要找姑娘呢。”
元首惡狠狠地向他瞪眼,屈希勒爾猛然意識到酒後忘記了禮儀,一把推開攙扶的副官,誇張地敬了個二合一禮——先敬納粹抬手禮,回收時變成軍禮,不過他的禮拉的架式太大,敬抬手禮時半截身子竄起來,露出了肚腩,隨著他宏亮的報告聲,肚皮像青蛙一樣一鼓一鼓的:
“我的元首,德意誌聯邦陸軍國內補充集團軍群司令屈希勒爾元帥奉命來到。”就這麼一小段報告詞,他喘了五口氣才說完。
“去去去,到五號車廂睡覺去” 李德不耐煩地擺手,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前線告急,他倒有心思喝酒。”
“不是……那個什麼……他不知元首會召見他……”施蒙特剛解釋了一句,元首罵上了:“你豬腦花呀?我召見他還得調查一下是不是喝酒呀?就算他不知道我召見他,他不知道上班不能喝酒?”
“我打電話時才八點,還不到上班時間。”施蒙特咕嘟了一聲,心裏非常糾結:屈希勒爾罵他不說人話,元首罵他豬腦花子,今晨他成了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了。
副官扶著屈希勒爾到五號車廂,老元帥一邊踉踉蹌蹌一邊嘟嘟噥噥:瓶子倒了我沒倒,牆走了我沒走。
元首背著手冷冷地望著元帥的後背,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無奈。鮑曼決不放過奚落軍官的機會,指著老元帥的背影給元首上眼藥水:“一大早喝酒,這是酒精中毒的典型症狀。你指望一個酒囊飯袋陪你上前線嗎?”
“不,他是昨晚喝的酒,淩晨才睡而已。”施蒙特紅著臉替陸軍元帥辯解,換來鮑曼一頓搶白:“喝到淩晨才睡?淩晨是幾點?難道是晚上嗎?”
“施蒙特,別吵了,你怎麼老是替這個醉鬼辯護?是不是人家給了你什麼好處?”元首對陸軍副官施蒙特毫不客氣地痛斥,對鮑曼輕笑了一聲,玩世不恭地說,他隻不過是惦記著這個老醉鬼的後備軍支援前線而已。
受到元首痛責的施蒙特的紅臉變成白臉,嘴裏咕噥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