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微風拂過蓮塘,淡淡的蓮香在空氣裏氤氳開來,她隨手折過一支,輕輕聞了一聞,那一低眉,一淺笑,是飄於雲上的恬淡與清靈。
他微笑著看了看她,手中的筆在雪白的絹紙上隨意勾勒了幾筆,一個柔和美麗的輪廓躍然於上,清麗似出水的芙蓉,又像是簾卷西風,那一剪脈脈菊花,雖隻是輪廓,可是栩栩如生。
她站起來,湊過身去看,他正好擱下筆,抬起頭,微微一錯,就是他的麵頰,輕輕擦過了她的麵頰。
——溫暖——柔軟——而平靜——心跳。
從來沒有人這樣親近過她,哪怕是長卿——
長卿,他一直都是那麼穩重冷靜,恪守著他自己的原則,她永遠也看不清,他那冷漠疏離的外表之下,藏著的,究竟是怎樣的一顆心。
天機,雷炎,人中龍鳳,蜀山神話,真的就是宿命所歸,不可分離嗎?
她抬起手腕,遮住了自己剛剛被擦過的臉頰,眼神恍惚了一瞬,垂下目光,似乎有點羞惱,但是卻並沒有發作,隻是輕輕歎了一聲。
雪橋牽過她的手,輕聲道:“淮萱,以後讓我照顧你,好嗎?”
她的臉紅了一下,沒有拒絕,由他握著自己的手,淡淡的溫柔的情緒在蓮香中蕩漾開來,飄忽成一絲一縷。
(二)
兩心相許,情深不渝,是否就可抵過天命輪回?
“呲——”她輕吸了一口氣,秀眉微蹙,低頭看向指尖,有一絲絲血滲了出來,滴落在織錦上。
又毀了一件——
到今天已經是第五十五件繡品——
自己這雙手,難道真的注定,隻能握起天機劍——
她淡淡垂下眼睫,許久,輕輕吐出一口氣,站了起來,推開窗戶。
“你站在外麵那麼久,不累嗎?”
她問向窗外的人,眉宇間幾分淡淡的倦色。
長卿負手而立,藍衣白袍,袍角在風裏輕輕揚起,很少見如此可以入詩入夢的男子,衣袂一飄,似乎飄起的是楊花,是柳絮,是一鬆之下,一石之上的清靜,與悠然。
他的聲音平和清越,甚是好聽,“雷炎,天機,是蜀山的鎮派之寶,所以,你必須回去。”
她冷冷道,“那我把天機劍還給你,你帶回去交給掌門,從此我和蜀山再無關係。”她舉起手,一把藍色的長劍突然浮現在手上。
“還給你——”
長卿按下她的劍,“即使你交出了天機劍,你也不可能和蜀山脫離關係——”他看著她,眼色深了一下,“作為天機劍的宿主,你應該很清楚,天機劍隻認一個主人,前任宿主還在,它就不可能聽命於其他人。”
她的臉色瞬間白了一下,垂下目光,輕咬著唇,“如果我堅持不肯回去呢?”
他看了她一眼,眼中神色仍是淡雅如玉,語氣中卻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疏離冷漠,“你是天機劍的主人,你身上的靈力已和地仙無異,蜀山需要你,雷炎劍也離不開天機劍。”
她微微勾起唇角,冷笑了下,“雷炎真的就離不開天機嗎?從我們一起同修雙劍開始,到今天,我們已經相依相守了兩百年,可是,你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麼嗎?你知道我最想做的事是什麼嗎?你從來就不知道,或許你從來就不去想,不去想為什麼天機和雷炎的主人,就必須在一起!就因為那所謂的天命?!”
長卿為之一怔,他一直以為,她隻是厭倦了蜀山上的寂寞,才會帶著天機逃下山,任性一次,她終究還是會回到蜀山,回到他的身邊。
他一直都這麼以為——那是,天機、雷炎曆代宿主注定的命運。
人中龍鳳,天命所歸。
長卿沉默了一瞬,問:“你——愛他嗎?”
她眸光清亮,微微含笑,“是,我愛他,遇上了他,我才明白……什麼叫在意一個人,憂心一個人,還有……喜歡一個人…………”
她的臉上,帶著追想的幸福,他從未看見過她如此燦爛的笑顏,太美——以至他不忍輕易打碎——
他撇開目光說:“如若你真不願回蜀山——我自當稟明掌門——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堅持的東西,他是你所愛,所堅持,在你心目中,已超過天機劍,天機、雷炎當心靈相通方能濟世扶危,你我心意相背,強行一同修仙問道,或許——也未必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