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一怔,想不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他這一句中,並無諷刺之意,他的語調很認真,也很悲涼。
彼時,天機與雷炎同時振動起來,發出嗡嗡的鳴聲。
雙劍共鳴,必是五靈劍台有變。
千年之前,天機、雷炎的上一代宿主合雙劍之力,共鎮魔尊於五靈劍台,如今已逾千年,劍氣不衰,魔尊不出,隻是今日——
(三)
雷炎劍劃破長空,直貫天際,向蜀山的方向而去。
天機劍仍握在她手裏,她目光茫茫地望著長天,心思恍惚。
既不回頭,何必不忘?前塵種種,似水無痕,當初即已選擇逃離蜀山,走自己想走的路,就已決定徹底忘掉蜀山的一切。
她緩緩鬆開握劍的手,天機的光芒在她手心裏一點一點暗下去,最終散佚不見。
像是過了一瞬,又像是過了許久,她才慢慢轉過身,卻猝不及防地撞到了雪橋的視線,冰冷森寒,她的心莫名一震,往後退了一退,背抵著窗台。
“你今天不是在鎮上教孩子們念書,要很晚回來嗎?”她問。
雪橋眼中的寒意隻一瞬即逝,神色複而溫柔,徐步走近她,唇邊抿著絲淡笑,“你忘了,今日是你的生辰,所以我特地提前回來,為你慶生。”
她“啊呀”了一聲,“我還真給——”她的語聲斷在了口中,身子筆直僵住,一動不動。
雪橋托起她的臉,手背在她嬌若春花的臉頰上蹭了蹭,“一千年,本座竟然被這兩把破劍封印了一千年,”他眼中,隱隱閃現出戾氣,“倘若不是這次天機、雷炎不和,劍氣逆變,本座也不可能脫離雙劍束縛,找回自己的轉世之身,重新歸位,你可是幫了本座一個大忙!”
她睜著明眸,眼中滿是訝異震驚,“你是——魔尊?”
他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勾,頗有諷刺之意,“本座既是魔界之主,亦是你喜歡的那個雪橋,我們本就是一體,天機、雷炎再厲害,也隻能鎮住本座的兩魂一魄,剩餘一魂六魄墜入塵世,幾經輪回,幸而這次天機劍的宿主凡心萌動,妄想紅塵情愛,雙劍劍氣離決,才能使本座脫困五靈劍台,魂魄合一!”
他看著她的目光裏,是奚落,是譏諷——
她的心猛然往下沉去,像是要一直沉到深不見底的古井裏——
平靜了一瞬,她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你不是他!即使你占據了他的身體,控製了他的靈魂,可你永遠都不會是他,你是妖,妖是不會懂得情和愛,也不會懂得珍惜,試問,你活在世上千載,除了滿手血腥,你還有什麼?!”
他冷冷盯了她一會,手猛地往下移,扼緊了她的脖子,目光裏掠起了一絲狂意,那點狂就如荒蕪已久的陵野上空刮起了一陣直上九霄的風,真實得令人害怕,“你是第一個敢對本座如此說話的人,很好!本座已經很久沒有和人這麼痛快地說過話了,你是一個有趣的女子,難怪雪橋會這麼喜歡你。可惜,現在,本座就要毀了天機,毀了你——”
他一腳踏在天機劍上,五指壓在了她的眉心上,隻需輕輕一運勁,她就立刻可以在他麵前,灰飛煙滅。
她就那樣盯著他,沒有任何求饒,眼中是一種死寂的沉默,那沉默仿佛壓到了他的心底,心被牽扯得生痛。
他是魔君,他不允許人間那些所謂的愚蠢感情幹擾自己,他狠狠地側過頭去,不看她的眼睛,隻要不看——
“呲”的一聲,他的衣袖被淩厲的劍氣劃開一條,迫不得已放開了她,往後一退。
房屋四周的木板轟然而倒,兩人暴露於天地之間。
長卿立於半空之上,遙望著她,冷靜道:“淮萱,用天機劍!”
他提起了手中的雷炎,紅色的長劍壓在他的眉心,光芒映照著他清俊平靜的臉--即使到了這樣危急的關頭,他還能依舊如此鎮定。
劍訣在風中散去,雷炎劍勢已成,隻差天機。
她卻依舊站在那裏,執著天機,眼裏的神色變幻不定。
“他已成魔,不再是你喜歡的那個人,我們必須用天機、雷炎雙劍合並,將之覆滅,以免生靈塗炭,淮萱,不可以再猶豫!”
雙劍缺一,其勢並不足以為懼,“雪橋”冷冷一笑,長袖一揮,已然震開了雷炎的束縛,反將之製住。
“長卿——”眼看著雷炎出事,淮萱終於不再遲疑,天機劍回旋而起,救下雷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