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翎趕忙自己扯下了明月璫，丟進他懷裏。
鴻昭嬉笑著收好了。
內室裏，醫官正好走出，見到這一幕差點驚掉了下巴，趕緊用低頭來表達：“我是瞎子，我是瞎子，我啥也沒看到，不關我的事！”
鴻昭不是瞎子，他看到了醫官，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拉鳳翎的手：“殿下，您的姐姐在找您呢。”
原來還是活著的。
鳳翎隨著他走進重重帷幔，見到了鳳榻上躺著的那個人，她隻見過幾次的皇姐——女帝鳳和。此刻，臉色蒼白，形容枯犒地躺在那裏，再也沒有皇極殿裏的威風赫赫，竟全是個死人模樣。
“陛下，安王已經奉召前來了。”
鳳和沒有言語，鳳翎以為她已經失去了意識。
鴻昭又重複了一次。
“陛下，安王已經奉召前來了。”
榻上的鳳和方徐徐睜了眼，氣息微弱：“有勞太傅了，朕……”
“一切全都安排好了，陛下勿憂。”鴻昭很“體貼”地打斷了她，大概是怕她說多了死得太快。
鳳翎站在那裏，開始無聊地玩弄著帷幔上的流蘇。
“陛下千秋之地的布置，也已經完工了，山明水秀，是一塊安泰的地方。”
“不是說……”鳳和淡淡皺眉。
“因為今歲豐河的水災，國庫的確吃緊，所以臣沒有動用庫銀。”他湊近她輕輕奏道，“陛下，臣是在邙山，向太祖和高宗皇帝借來的銀錢。”
“你?！”將死的女帝劇烈地喘息起來。
“陛下莫憂，臣借得十分隱秘，並不會驚動朝野。不過是讓祖宗們稍稍動了動地方。”他口氣輕飄飄的，“若不勞動先人，便要盤剝百姓。值此危急存亡之秋，臣委實不敢再觸怒百姓，隻好委屈先人了。”
鳳翎也被嚇了一跳，暗自咬了咬牙。這姓鴻的果然狠毒，為了幾個錢，竟敢冒天大之大不韙，偷偷摸摸地把皇陵都給掘了。
鳳和的眼又閉上了，停了許久，久到鳳翎以為她這一回是真的被氣死了，方又緩緩道：“隻怕……到時……我也……”
鴻昭冷酷地笑了笑：“隻要陛下聽從臣的諫言，隻受山明水秀，不占人世金銀，就不會給自己招禍。等臣送走了陛下，操辦剩下的錢還能充這一年的軍餉。”
真是一把鐵算盤，借死一個皇帝的由頭，挖了兩座皇陵，發了一筆橫財，還能養一年兵馬。
鳳和無奈地閉上了眼：“罷了……讓她過來吧，既然你……選中了她……”
即將繼位的傻子被太傅按著跪到了皇帝榻前。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就連鴻昭也替女帝保留了最後的隱私。
內室隻留下了這一對，同母異父的姐妹。一個癡傻，一個垂死，默默無言地對望著。
女帝要下此生最後一道旨意了：“鳳翎，告訴朕……你是不是真的……”她的氣息越發微弱。
鳳翎貼近了她的臉，輕輕道：“皇姐是想問，我到底……傻不傻?”
鳳和一怔，沒有言語，心中已經明白了大半。
鳳翎笑笑的，說得更輕了：“皇姐，我還以為羲和女帝本來就應該是由傻子來做的呢。”
鳳和愣了半晌，突然也綻放出了笑容，笑得甚是暢快：“不錯，不錯。以後……一定會很有趣……可惜我……看不到……”
天璽皇帝鳳和，就這樣笑著走完了她二十一年興衰沉浮，終究無所作為的人生。
鴻昭果然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後事有條不紊地辦開了。
眾人哀哀地哭，鳳翎由荀朗陪著跪在鳳和的靈柩邊。因為她是傻子，所以很幸運，不用去擠出虛假的眼淚。鳳翎看著那一頭守夜的鴻昭，他正麵無表情地對著燭火發呆。
“大行皇帝最後同他談的什麼國政?”荀朗小心地問。
鳳翎回過神：“哦，他同她通報，為了埋她，已經悄悄挖了我們鳳家的祖墳。”
“什麼?！”
“我到覺得，他挖得是很對的。”鳳翎一句話把荀朗說得遍體生寒，她轉過頭，望著他驚訝的臉，輕輕挑眉：“你是不是覺得我是真的失心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