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不可一日無君,天下動蕩,百廢待興的時候更是如此。
百姓等不起,他們需要一個“英明神武,睿智非凡”的女皇陛下來領導他們化悲痛為力量,克服困難,走出亂世。
這些是鴻昭說的,可鴻昭自己並不相信,鳳翎也一樣。
百姓等不起,國喪的日子是很難熬的,光哭是哭不出錢來的。店鋪再不經營,酒肆再不迎客,門禁再不解除,長安城的工商就快餓死了,紈絝就快悶死了,兵士就快煩死了。本來羲和就是個招牌,招牌爛了生意還是要做的,哭也哭過了,埋也埋好了還要怎樣?再不換新招牌,還讓不讓人過日子了?其實,百姓等不等得還不是最要緊的。關鍵是鴻昭等不起了。西北的蚩尤族又在搗亂了,他要快點把長安的事情做定,再去收拾那一個爛攤子。
這些是荀朗說的,到底是荀朗靠譜。
不管誰說的更對,總之,一個月前還披麻戴孝,哭天搶地的長安城,此刻已經花團錦簇,喜氣洋洋了。正逢天台宮禦苑中的桃李開得如雲似霞,“英明神武,睿智非凡”的新皇帝陛下登基了,改元景初。
大典過後,荀子清還是穿著他的長史青衫,恭敬地侯在桃李繽紛的亭中,等著陛下的召見。
就在剛才,他還隱沒在文武眾官的行列裏,誠心叩拜著祭天台上皇袍加身的女孩子。他知道,這一刻隻是漫長旅程的開始,可他還是有些欣慰的,因為他等這個開始,等了整整十年。
荀朗微微笑起來。
“子清,一別十年,風采依舊啊。”荀朗沒有等來鳳翎,一身紫袍的太傅大司馬大將軍就先到了。雖然這頭銜長得足夠幾個人分,來的確實隻是一個人,帝國的實際掌控者——鴻昭,字耀之。
“太傅安好。”荀朗恭敬地行了一禮。
“自這次重逢後,事務繁忙,一直沒有機會交談。怎麼你我已經這樣生分了嗎?”鴻昭笑笑地還禮。
“今時不同往日,耀之兄乃朝中巨擎,國之棟梁。朗不敢造次。”
“十年沒見,你竟變得這樣無趣了。看來神官是當不得的,不近女色早晚要把人悶死。”他自顧坐下,取那案上的杏幹來吃,一嚐立刻皺起了眉,“太酸了。”
也不知是在罵杏還是在罵他。
荀朗見他依舊是兒時吊兒郎當的模樣,穿著位極人臣的官服卻完全沒有人臣的風度,咂吧著嘴,嚼著杏幹,竟和裝瘋賣傻的鳳翎有一拚。
“你不嚐嚐?依我說,這杏子應該再醃一陣子才好。”
荀朗在他對麵坐下,也取了一個放進嘴裏:“醃漬的時間倒是夠了,應該是杏子長成時雨水受多了。”
“的確是的。到底是你會吃。”他搓搓手,笑得更加親切,“你還記得那回,咱們和鳳鳴偷鳳和的西狄葡萄吃嗎?統共就那麼兩串你給出主意榨汁釀酒吃,結果全糟蹋了,把鳳鳴給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