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昭抬起了頭,對上鳳翎那雙烏溜溜的眼,望了一陣。拿起那兩封詔書,起身走到書案邊。
鳳翎不能繼續裝死了,爬起來,小心地跟到他身邊。
“雍州刺史……”他的唇上蕩漾出冷冷的笑意,“你竟然想到了秦駿達?你認為他能夠對付少昊的那些老油子?陛下到是難得能真心信任一個人啊。”
“他是我的舅舅。”
“這是子清同你出的主意吧?”
鳳翎咬著唇,不置可否。
“很好,卻也很危險。”
他抬起她的下顎,逼她看著自己。
“丹穴山是什麼地方?上一個接受九錫的人,在這裏殺死了景惠帝。”鴻耀之的眼裏有灼灼的火焰,“惠帝以為給了帝俊名位,就可以讓她的丈夫滿足。鳳翎,你也知道,人的欲望是沒有盡頭的。九錫,不就是篡逆的代名詞嗎?”
鳳翎有些畏懼,本能地朝後退了退。
他搖頭笑笑:“篡逆的人,是活該要被千刀萬剮的。這個主意真不錯。他從小就比我會吃。你們倆是要我去當上林苑裏的那一隻獐子,被架到火上烤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鳳翎冷冷裝著傻。
“烤就烤吧,我認了。”他重重在那張任命秦逸的詔書上,蓋好了太傅的金印,扭頭望著她,柔和地笑起來:“畢竟,這火是你點的。隻盼你……。不要後悔才好。”
鳳翎不做聲。
她自然也知道秦駿達不是善類。可要鬥虎,隻能用龍,哪怕最後可能被龍爪傷到。
她,沒有選擇。
鴻昭拿起那張賜予他九錫的詔書,塞回她手裏:“至於這一個。按規矩,我還是要做做樣子推讓幾次。這樣朝裏的大人們才好以為我是真心想要這個名頭。我也才好如你們所願徹底變成火上的獐子。”
“陛下,眾臣已經在外頭恭候多時了,不知……。”屋外,羽林都尉陳璋小心地催請,他不知道裏頭的生意談得如何了。
“知道了,朕這就出來。”
鳳翎捆束好發髻,務使自己的模樣不要太過淒慘。回頭去尋自己的皇袍。
太傅大人已經體貼地展開了朱紫色的袍衫,衝她溫柔地笑著:“容臣伺候陛下吧。”
遮掩隻會顯得更加可悲,她早已在他那裏失去了一切,還有什麼可以驕傲的呢?
鳳翎的心一陣寒涼。
她不再拒絕,木然地站著,放任地垂下頭。任由他替她脫去寢衣,重新把那一本正經的天子袍穿好。
他沒有再惡意去觸碰她如玉的身體,一臉嚴肅,仔仔細細整理好她腰間的錦帶。
天子已經打扮停當準備去宣告她的談判結果,太傅卻突然又從背後,將她裹進了懷裏。
“放開。”鳳翎厭惡地吩咐。
鴻昭沒有理會。
“臣沒有別人的好運氣。走到這個位置,用了整整十年。不會……。再放手了。”他摟得更緊,在她耳邊輕輕警告,“陛下既然起了頭,就請有所覺悟。”
鳳翎的眼失了神。
他將她抱起,步出茅廬,走進撒著餘暉的庭院。
陳璋隻盼望自己的眼睛是瞎的,沒有看到自家主公又一次躺到了臣子懷裏。
院門外就是懷著殷切希望的朝廷眾臣。
太傅是個恭敬的聰明人,他把天子放下了。
鴻昭理好自己的袍衫,麵對鳳翎,凝望了一陣,忽然鄭重跪在地上,深深叩頭。
“陳都尉,請開門吧。”
太傅的吩咐,讓怔愣的陳璋嚇了一跳。
門開了,朝廷重臣們帶著九錫賞賜侯在外頭。
“臣萬死不敢受此封賞,還請陛下另擇賢明。”鴻耀之喊得響亮而謙卑。
眾人都看到,太傅鴻昭的額頭貼在地上,萬分恭敬地推辭了天子的厚恩。
所有臣子都嚇得跟著跪倒。
鳳翎的眉顫了顫,也用與他一樣響亮的聲音喊道:“太傅大賢大德令朕感動。此事待回朝再議。愛卿當真是國之棟梁。”
“陛下錯愛,微臣惶恐。”鴻耀之的額頭貼得更近。
鳳翎咬咬牙,攙起她的愛卿,用隻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輕道:“鴻昭,你演得真惡心。”
鴻耀之沒有抬頭,輕輕勾起唇角,大聲回道:“臣必當盡忠竭力,不負陛下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