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貴田望著少年如玉的容顏,默了半晌,終於開口道:“當家做的是大買賣。隻是咱村人沒見識,不該狗膽包天地來招惹你。”
鳳翎的臉上現出尷尬:“太爺是在怪小的。小的原也不想來招惹,隻是我若不出來,鋪子就要開不下去了。”
春華不知道父親和當家打的什麼啞謎:“少當家……你們在崖州到底做的什麼買……”
“春華!”何貴田慌忙扯住女兒,“一個女娃娃,不要管那麼多。”
“爹?”春華詫異地望著父親那張驚恐的臉。
鳳翎想,春華雖是命如草芥的庶民,卻到底有比她強的地方。至少,她還有個爹爹死命護著,有個哥哥替她撐腰。若是有可能,鳳翎也願意生於阡陌,做個流民,與親人一起逍遙法外,販賣私鹽。
不對,她的爹爹是養馬的。她應該也會女承父業做個馬夫吧?
鳳翎嗤嗤笑起來。
“少當家?”春華實在不明白她在琢磨什麼。
鳳翎回過神,輕輕歎了一聲,不顧“男女大防”地拉住春華的手道:“春華,太爺說得對。一個女孩子是不應該管太多的,管得越多,老得越快呢。”
春華被那一雙素手牽得滿臉嬌羞。
“當家的,他們在村口分戰利。等你家賬房忙完了,你就和他一起去看一看吧。”何天師趕忙打斷女兒的癡想。
“我惹了麻煩,不敢要……。”
“當家的,”何貴田搭住鳳翎的肩,定定望著她,“咱村受了當家的解救。實在沒啥可孝敬的。好歹請當家的賞個臉,去挑一些。咱村才好安心啊。”
鳳翎一忖,知道何貴田是想用分贓來拖自己下水,便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何天師送走了崖州的主仆二人,扭回頭望著腳底下巨大的“陷坑”,懊喪地一拍腿:“我就說這買賣做不長,到底是招來了大禍。”
這個陷坑其實是何村人采鹽的礦洞,
土地被兼並後,失去耕地的農戶隻好朝山裏尋找生計。句芒山林深草密,物產豐富。但最珍貴的物產,其實就是句芒山本身。句芒山底藏著大量鹽礦,在放羊娃偶然發現後,何村人便開始冒著重罪,私開礦井,提取鹽鹵。經年累月,灌水提鹽已經不能滿足何村人的生計要求,於是直接下洞采鹽成了必不可少的冒險舉措。漸漸的,礦洞互相勾連,已經把山間不少位置都挖空了。隻是用棟梁木杠頂住,才不至於塌方。
洪賬房就是利用了這個地利,叫何貴田指揮村人將那些頂梁木杠綁好,連到牛馬上,等他們假扮鹽商引賊人進入,便策動牛馬使礦區塌方,才陷住匪幫,挽救了危局。
礦區是隻有何村人才知道的秘密。他們為了守住這個秘密,甚至做出了全村皆盜的假象來嚇唬來往的外鄉人。來了還不一天的洪賬房,是如何得知的?而且連設伏的位置都算得那樣精確,仿佛整個句芒山與何家村的地貌,全是他指掌中的紋路。
“林家南貨鋪”實在是太可怕了。他們才是真正衝著何村來的人吧?
“得快想個辦法把他們攆走。”何天師輕輕嘀咕。
春華覺得好笑:“咱能有什麼辦法?要是有,當初也不會留下他們了。難道爹爹要去求青帝?”
“這些是官道上的人,青帝天尊是不會理的。還是隻有把他們交給忘憂國主。”何貴田終於下了決心,“就這麼辦。天一亮,就叫你哥去甘泉城裏回報。”
春華一愣,咬牙道:“那個狗屁國主把我們害得那麼慘。林當家不論是啥來頭,到底也救了咱村,我們怎麼能恩將仇報呢?”
“春華,”何貴田輕輕歎了口氣,“你不懂。爹早看出來了,這是上頭的貴人們在鬥法呢。咱村卷在裏頭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最好早點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