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四 全始全終(中)(1 / 3)

嘉福殿又一次陷入了寂靜。

天狐似乎遭到了重創,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就此一蹶不振。可是,隻過了片刻,太師替東皇補上的那杯酒才斟了一半,狂悖的鄭季常就又“還了魂”。

“死無對證的故事我可以講出許多來。何況,她是被我……毒死的。你們用她來嚇我,難道不覺得可笑嗎?”他坐在那裏,麵色灰白,扯出了詭異的笑容,望著案上的梨花白定定道,“即使她變成了厲鬼來向我索命,我也不懼,她……什麼時候來呢……”

“變成厲鬼……你難道還不明白?”鳳翎終於皺緊了眉頭。

鄭桓惶惑地望著她。

“她寵愛了你三年,臨死前卻不與你想見,分明就想告訴你,她已經放過了你。”

“放過了嗎……”他笑得愈發詭異,“為何要放過……真是千古難遇的昏君……”

“她雖放過你,我卻不能。”鳳翎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鄙夷道,“你做了那麼多惡行,臨了也該有所彌補。甘泉的百姓還在挨餓,把你藏銀於商的帳冊交出來,鄭家還有一線生機,我也可以賜你一個全屍。”

天子的又一次爆發,把眾人都嚇了一跳。

鄭桓回過神,看著這個生機勃勃,不停“炸毛”的女娃。

“真是太不一樣了,她若是能……”

他猛然住了口,再不言語。

“你交不交?交不交?!”鳳翎咬牙切齒,氣哼哼搖撼著他,幾乎要把這個瘦弱的天狐搖散。

她已經快失去耐心了。廷尉的刑罰,死亡的威脅都撬不開狐狸的嘴。可是時間卻在一點一點逝去,更多的人在不斷餓死。

“陛下,”見她氣成這樣,荀朗終於忍不住阻止,“龍體要緊,切莫因怒傷身。”

鳳翎聽了這話,方才推開狐狸,憤憤然回歸了本位。

鄭桓閉了閉眼,下定了決心。

“我這幾年早已入不敷出。甘泉傳說的所謂‘忘憂國寶藏’不過是無稽之談。實在不知陛下還想審出什麼。你要留下鄭家嗎……”他目光陰鷙,笑得十分恐怖,“我是鄭家的家主,太了解我們鄭家人了,我可以保證,隻要有一個姓鄭的活著,青丘狐就依然能死灰複燃。鄭家在甘泉的法道,陛下敢徹底磨滅嗎?”

囚犯的凶頑,讓君臣三人全都發了愣。

他這樣做,分明是在威逼天子確定族滅的旨意。

為什麼?

原來他最恨的人,不是天子,也不是鴻昭,而是把他當做男倡出賣的鄭家嗎?

君臣三人猛然意識到,他們全都上了鄭桓的當,當了鄭桓的刀。他壓根就沒指望過自己的謀逆能夠成功,造反的目的隻是為了這“族滅”的結局。

二十六年來,他從努力隱忍,到不斷作死,終於毀滅了自己樹大根深的家族。

這種報複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君臣三人都被怔住了。

荀朗第一個回過神,一點鴻昭,笑道:“耀之,你還是坐回來吃酒吧。苦肉計也不頂事啊。人家是油鹽不進的。”

荀朗給了僵持的眾人一個台階。鴻昭領了他這份人情,坐回了席上,卻並沒有言語。

鳳翎心中五味雜陳,她知道,鴻昭剛才的那一番表白並不是苦肉計。那張臉她曾經見過的,分明是真正的傷感。

原來風流倜儻的鄭桓是冷心之人,殺伐決斷的鴻昭才是真正的多情。

她回想起鳳和崩逝那夜,鴻昭與文宗詭異的對話。終於明白了前因後果,那不是一對怨偶的無話可說,而是憤懣的弟弟在對心慈手軟的姐姐發泄最後的不滿。

怪不得,鳳和死前會說“以後會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