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之,天子這樣安排,可見長安城裏暗潮湧動,就連禦座也不得不顧忌。我去西北的這段日子,你孤身在宮中,要萬事小心。如果有異動……”他湊近鴻煦,眼中露出詭譎的神色,壓低聲音道,“我已以軍演為名,調衛將軍韓倫和他人馬來護衛城北,再有百裏外的曄城虎豹騎,二軍合流,足可抗衡羽林。這是連陛下也不知道的萬全之策。”
鴻煦沒有想到,兄長竟然能有這樣的安排,天子與自己全都低估了東皇的掌權能力。他是不會把長安布防輕易交到清流手裏的。
果然,外朝那種拳拳到肉,你死我活的爭鬥,是他在文瀾苑裏無法想象的……
“兄長。”鴻煦的眼睛清澈溫和,唇上卻依然保持了那種傲然的笑意,“本宮是鴻家嫡子,又是當朝帝君。便是朝堂內外的奸賊,有什麼鬼蜮伎倆,隻怕也要忌憚三分吧?帝君的力量,有時候,是連兄長這位攝政東皇也比不得的啊。”
鴻昭笑眯眯,撓了撓頭皮,想這小子還真來了勁。裝腔作勢的尊貴樣,當真是十年不變。
“升龍輦的模樣其實是很奇怪的。”鴻煦輕輕歎了一聲,緩緩道,“出了天台宮,放眼東夷九州,隻有靈車才是用四輪的吧?這多出來的兩個輪子就好比蛇足,除了擺闊撐場麵,實在沒有一點價值。升龍輦裝的是帝君這個活死人——明明是男人,卻要做人後宮,陰陽失序,所以陰間不收,陽間也不管。在特殊的時候,就會特別有用。兄長請盡管放心吧。”
“遠之……”鴻昭被兄弟這番心酸的話噎得悶了半晌,“我知道,你為入宮一事,一直怨恨我與母親大人。我確實是不該擅自做主……”
“兄長,謝謝你把我送進宮中。”
鴻昭不明白他的意思,詫異地望著他的俊臉。
“我知道,涼州鄒禁絕對不可能謀反。至少他……一定會效忠兄長。”帝君頓了頓,終於像下了什麼決心似地悠悠說起了往事,“父親死後,他與兄長的那些謀臣武將一樣,都曾建議你殺了我,免除後患。”
他說這話時,照樣笑得倨傲而坦誠,到讓鴻昭不知該如何應對。
“可是兄長嚴令,讓他們罷議此事,否則格殺勿論。因為得了兄長的這句指示,鄒禁就違拗自己的本意,在居喪期間,一直鎮守長安,護衛我的安全,甚至為此,找了由頭,把那位急於殺我立功的輕車將軍馮宇斬在馬前。此事震懾了三軍,兄長的幕僚們知道兄長要保全我,並不是礙於道義,故作姿態,才真正放棄了殺弟奪嫡的計劃。因此,我才能存活下來,繼續在靖王府過上富貴悠閑的日子。”
“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的?”鴻昭已經笑不出來了,他望著雲淡風輕的鴻煦,微微蹙起了眉。
“哥哥,我也曾有幕僚,也曾知道你那邊的一舉一動。他們一心要把我拱出來,大概因為我這隻會詩文的書生若是做了家主,一定會更加容易操控吧?他們是怎麼說的……”他微微眯起眼,回憶起那個夜晚,不期偷聽見的“忠臣”們的切切私語,淡淡笑起來,“哦,有主如狼,不如有主如羊……我才不會讓他們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