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徹正想問她此言何意,夏攸寧卻突然站定了。
“呀,我的夫婿來了。”
慕容徹自幽暗廊下看到了丹陛上那位金冠玉帶的大人物,一雙碧眼頓時陰鬱。
兩年前一時昏頭,慕容徹仕宦路斷,打回原形。營裏的同袍都偷偷笑話,“螢火蟲的屁股沒多大亮”、“蠻子就是蠻子,難堪大任”……
父王因鳳藻的神秘失蹤終日惶恐,鬱鬱而亡。京幾兵權還沒在手裏捂熱就被奪走了。“挺屍”的主公一直沒有醒來。聖人老師也離他而去。他在這座孤城裏沉淪,隻能從妖女攸寧的懷抱裏尋找一點慰藉。
慕容徹若還是當年那個反賊王子,有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勁頭。大概也不會像今日這樣痛苦。可是皇帝沒有剮他,還讓他嚐過了“擁有”的滋味,所以“失去”才變得格外難熬。
慕容徹想,或許隻有尋回鳳翎,才能把被自己丟失的一切都找回來,榮譽、地位、權力……還有已然支離破碎的少年春夢。
慕容徹自顧憤懣,沒有看到,身邊夏攸寧的眼神比他更加陰鬱,陰鬱間更透出一線殺機。
“靖王妃的喪期將滿,羌州又不太平。我要和東皇完婚了。以後再見我時,可要恭恭敬敬喊一聲王妃殿下啊。”
……
麟德殿的簾子沒有放下。
與帝君麵南並坐的不是楚楚可人的“女寵”而是威風凜凜的東皇。
鴻煦將那副難看的水草刀窩在懷裏,自顧吃著冷酒。
群臣爭相對兄弟二人歌功頌德。
所謂權傾天下,不過如此吧?
就連清流舊臣們也都趕來賀壽,隻是難免麵有菜色,怏怏不樂。
鴻昭扭頭望了一眼,宮人們便識相地退到了遠處,唯留綺羅娘子替鴻家兄弟把盞。
三人的眼睛全都有意無意落在東麵座上。徐婉貞摟著雲中君,看台上熱熱鬧鬧的《鬥天門》。身邊笑眯眯逗弄娃娃的美人,正是寧狄郡主夏攸寧。
她的儀容體態,麵貌氣度實在無處不美。美得鴻昭蹙了眉。
“走了?”
“誰?”鴻煦疑惑地望了望兄長,看見他鬱鬱的神情,方才明白,悠悠道,“走了。”
鴻昭猛灌了一口酒,便不言語。
“關於那位美人,兄長讓我詢問聖意……”
“怎麼說?”
“三利之外,又加彈壓羌州的第四個好處。兄長認為她會怎麼說。”
“她現在拿我當個鬼似地躲。我怎麼能知道。這不是問你嗎?”
鴻昭的口氣竟有些凶惡,綺羅蹙眉望了望主公,鴻煦也不介懷,仍是從容:“原話是——‘充什麼節婦烈女,滾去和親才是正事’。”
綺羅差點破功笑出聲,忍得十分難受,才維持了恭順。
“娘的,我就知道……”鴻昭苦笑著搖了搖頭,又仰頭灌了一口,“這個黑心的婆娘。”
鴻煦與綺羅看他眉眼間漏出喪魂落魄,竟都有一瞬間的幸災樂禍。
“兄長,她雖是這樣說,小弟還要提醒。即使是娶了那位郡主,也不要真的……”
鴻煦的臉紅了紅,截住了話頭。
“真的睡她是吧?”攝政依然豪放本色不改,“這是自然,我可不想尋死。”
鴻煦舉起杯,擱在唇邊,悠悠道:“朝廷早晚要收拾北邊。不可讓她有兄長的子嗣,增添後患。這是為了國家。”
鴻昭點點頭。
“也是為了鴻家。”
“恩。”
“更是為了……雲中君與她。”
綺羅的手停住了。鴻昭卻沒立刻反應過來。他夾了塊鮮羊扔到嘴裏氣鼓鼓嚼了好幾下,才聽出了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