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秋涼,萬物待收,離東皇娶親的佳期還有月餘。
秋季本不是結親的好時節。秋屬五行之金,肅殺金氣摧敗萬物,宜治兵以獮,行軍打仗,不宜鸞鳳和鳴,聯姻訂婚。
可凡事總有例外,既然新郎是威名赫赫的“景耀戰神”,此番聯姻又事關罷兵修好,那麼與其在鶯歌燕舞的春天操辦,倒不如放在爽利明快的秋天更加合適吧?
巳時三刻,朝散,帝君與攝政並行禦階,想起一則新聞,不由蹙眉。
“聽說兄長前夜去西市與民同樂了?”
鴻昭聽了,知道自己的荒唐事被他聽去了,便眉頭微蹙,嬉皮笑臉,並不搭腔。
鴻煦俊美的臉上寫滿嚴肅。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弟盼兄長能為家國保重自身。”
“遠之,你還真像個賢妻。”鴻昭隨口戲謔,見鴻煦麵罩霜雪,方覺自己失言,笑道,“賢弟放心。愚兄不在這裏鬧,惹你煩心。不是就要出城去了嘛。”
“我正要同兄長商量,當此多事之秋,理應鎮守皇城,狩獵何必非要去少陵原?”
“遠之有所不知,那裏百草豐茂,野獸肥美,正要此時方好。”見鴻煦愁眉深鎖,鴻昭立刻明白他在顧慮什麼,笑嗬嗬一拍兄弟的肩頭,“賢弟莫憂。我此番離京,非為出逃,乃是收網。”
“收網?”
“不錯。”他星眸中滿含笑意,似乎胸有成竹,“時候差不多了,她野夠了,我也該收網了。隻要勞煩賢弟再為我搭一把手。”
“搭手?但不知計將安出?”
鴻昭笑嗬嗬湊近了。
鴻煦聽他在自己耳邊嘀咕了一陣,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悅地蹙了眉。
鴻昭看出了苗頭,壞笑道:“你不同意?”
“此為雞鳴狗盜苟且之言。如何能……”
“如何能叫你這個幹淨人去說是吧?”
鴻煦不說話,桀驁清冷的眉眼卻已經表達了一切。
攝政無奈苦笑。
“好好,你不同意。那就等著看你的傻哥哥愁死吧。回頭再去丟鴻家的人,你可別怨我。”
鴻煦咬牙看著兄長的無賴嘴臉,覺得他仿佛不是說笑。
前日中秋夜宴後的風流佳話就足夠驚悚了。
那日宴上鴻攝政帶著雲中君和群臣給天子與帝君磕頭。
看著鴻煦身後,珠簾之中影影綽綽的“活屍”,想著今夜雲夢鄉的吳夫子會如何與安歌娘子把酒言歡,共度良宵,寬容大度的鴻攝政也終究恨得咬了牙。朝臣們自不知道他的心思,還滿臉堆笑地上來敬酒,一口一個“恭喜”,討好地喊他“新郎”,這些匍匐在禦座下兩麵三刀的“磕頭蟲”,實在叫他憋悶。
既然閑氣都是從他的身份而來,那麼換一個身份,他總能吃一碗清淨酒了吧?
天台宮是呆不住了,酒席剛開不久,東皇便偷偷離了席,換了市儈打扮,貼了虯髯遮住形容,跑到鬼市酒肆裏頭尋那些販夫走卒灌黃湯,扯閑天。
可是鴻昭錯了。
他實在沒有想到,今年中秋,就連酒肆裏那些庶民談論的新聞也是“東皇大婚”。還扯著他這位軍爺“洪大哥”,拚命打聽攝政與郡主的秘辛。
最先開口的是店主蔣七:“哎,洪大哥,你說咱們攝政王隻睡金眼鬼的大女兒是不是太虧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酒肆裏頓時炸了鍋。從各自家裏團圓飯上逃出來的閑漢和在京謀生的蕩子們全都嘻嘻哈哈擠過了,加入了討論。
“就是就是,據說那郡主還有個十七歲的小妹子,也很俊俏,原該一起送來做個二房。”
“金烏娘們兒sao得很,要是姐妹全來了,得把王駕千歲纏得受不住吧。”
“呸!你懂個屁。說的話都給咱東夷男人丟臉。咱攝政王都二十七八了,一直不給娶媳婦,早就憋壞。我看呀,別說是姐妹二人,就是把夏家的娘們兒全送來,王駕千歲也能大殺四方。”
酒肆裏一陣哄笑,鼓掌喝彩。
有幾個還跟著起哄:“很對,很對。王駕要是嫌累,咱們也去幫忙。把北疆地裏長出來的白嫩嫩的金烏娘們兒全都睡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