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7 章 君王之愛(五)(1 / 2)

裴綜明白,眼前的這隻鳳已經被他們養到了羽翼豐滿。崖州眾人除了一心一意供奉他,再也沒有其他的出路。他替他們撐足門麵,號令四方,也替他們廣灑雨露,開枝散葉,他已經仁至義盡,身心盡付,他們又怎麼敢再去收養其他的鳥雀?

……

遠在雲夢鄉裏,也有一隻孤獨的鳳凰,正昏沉沉趴在案上打盹。

鳳翎高估了自己的體能,年紀大了,生養孩子又傷了元氣,她已經找不回少女時代三天三夜等待荀朗歸來的勁頭了。

更要緊的是,伴隨體力下降的是經驗的增長,這一回,不同於當年,她已經料定,荀子清一定會乖乖回來。

他離不開她,至少現在,她還有點用。

明德台十分凶險,為了保命,她學著姐姐在那台上前前後後打了生旦末三根樁子。

旦角季玉本是明樁,末角子超如今也半明不暗。最痛心的,是人日宮變,陰錯陽差,竟逼得她親手洗掉了埋藏最深的生角——薛公琰。

子清實在是太厲害了。步步為營,小心謹慎。

也怪她太過魯莽,恨急了那些荀黨。滿以為子清真會聽了公琰的挑唆,她就可以有由頭把那些賊子一網打盡,把子清從裏麵摘出來。

如今她才明白,她是摘不出他來的。因為他,才是那裏頭唯一的荀家人。

她的三根樁子全都廢了,到是姐姐一早打下的許泰,安安穩穩紮在明德山上。

鳳翎有些擔心,囑咐他不要莽撞,步了薛公琰後塵。

許泰也有些想念同道的好處:“公琰死得壯烈。抵死也不曾說漏。其弟公瑜亦是忠烈,若非主公要他醉心書史,置身事外,隻怕此刻已頂了他兄長的缺。”

鳳翎苦笑。

“按律,父兄捐軀之家本不必再次征丁。我已害了人家,至少得給老薛家留下一縷忠魂血脈吧。公琰是木秀於林,到是你這淨角,是個福將,安安穩穩留到了最後。”

“臣乃一介武夫,所以荀相隻道我笨拙。”

“守拙……何其不易。何況你當年在戰場上為了保他,受的些創傷,可是明明白白不能做假的。”

許泰聞言,紅了臉皮。

鳳翎想起當年許泰初提兵馬,為荀朗帳下先鋒。眾將不服,鳳鳴更嫌他出身低微,不給印綬。荀朗遂設下酒宴,邀請鳳鳴及崖州眾將,讓許泰當堂脫了上衣,他親自敬酒,一處處細數傷處由來,眾人這才無可辯駁。

她那時隻是嫌姐姐傲慢,哪裏想到,許泰真心扶保的,並不是讓他出死不疑的荀子清,而恰恰是假做傲慢的主公鳳鳴。

荀朗又何曾料到,鳳鳴這樣做,全是為了誘他將一把利劍懸在頭頂。

這一招,鳳翎學了,也用了,就在那年獵狐之夜。

“姐姐說得對,術法可以保命。利劍在手,才能遊刃有餘。湛盧不過生鐵一塊,你,才是姐姐的防身寶劍。那年,我借著獵狐一役讓子清自己提出調你到身邊,果然不曾做錯。”

“主公謬讚。先主公的恩情,臣……至死不忘。”

年歲漸長,鳳翎也漸漸懂得看人的表情了。很多時候,表情傳達出的信息要比言語更加豐富,也更加真實。

比如此刻,許仲平雖不曾說,卻從表情裏透漏出了對先主公的戀慕與傷感。

鳳翎最見不得這樣的神情,惹得她難受,忙塞了狐裘請他離去:“這個你帶去。回來路上霜寒露重,有這一件,但願他心口能暖些。”

“荀相他,會很快回來?”

“他已得了我納的投名狀。如何能不回來。”

許泰的臉又紅了,忍不住一瞥她的胸口,低下了頭。

鳳翎詫異地眨了眨,忽然明白了,笑道:“不是這一個。還有一個,在山上,比這個要命多了。”

……

許泰走後,鳳翎仍是去剝幹果,剝著剝著竟趴在案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朦朦朧朧間,覺得有人在替她蓋衣,她一驚,仰頭看去,撞上了一張溫柔的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