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爸爸失望地對著我搖搖頭,轉身向著一處光明走去的時候淚流滿麵地醒來的。悲傷而冗長的夢。漫長的睡眠沒有減輕我一絲一毫的頭痛,該死的宿醉,我發誓再也不會喝那麼多酒了。
揉了揉突突的太陽穴,感到頭痛有所緩解我才坐起來打量四周:簡單的白色牆麵,黑色的電視牆,白色的雙人床,黑色的地板,透過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見白色的浴缸,黑色的洗手台……白色的,黑色的,整個房間就像一個巨大的骰子,並且——這並不是我住的那個酒店。
拉起被子看了看自己,恐怖的感覺立刻侵襲了我:我的衣服呢?為什麼穿著浴袍?誰幫我換的浴袍?一個男人,對,那個開保時捷的男人。他對我做了什麼?一連串問題在我腦子裏炸開了鍋。
我趕忙從床上下來,掀開被子瞧了瞧,還好,沒有淩亂的痕跡——如果你認為還會有什麼紅色印記,天哪,你真的是二十一世紀的人類麼——並且身體也並沒有什麼不適,對那件事情——如果確實發生了的話——也沒有任何印象,我段思齊基本上可以確定——是的,基本上——我並沒有失身。
這個想法讓我鬆了一口氣。我想那一刻是我從意大利出事以來最輕鬆的一刻,我甚至吹著口哨走進了浴室。刷牙的時候我發現了放在浴缸旁邊的折疊好的versace職業套裝,一張名片和一條便簽:有需要的話,我們公司隨時歡迎你的加入。我拿起名片:衛煜宸,隨緣購物中心董事長。真是個惡俗的名字,我腹誹著,隨手將名片扔進了垃圾簍,然後繼續刷牙。
如果說那個名片被我扔掉是它該有的命運,那麼這套versace職業裝一定是不屈於自己被安排的,站在鏡子前麵穿著這套衣服的我非常看得起它的反抗精神。同時,我產生的另外的想法:或許我的確不該再這樣下去了。
昨天那樣的事情實在是太荒唐了,如果說我僅僅因為聽到那兩個人結婚的消息就頓時失去了理智,又哭又笑又吵又鬧的,除了證明自己的懦弱以及給及他們更多的成就感之外,沒有任何其他作用。可能——我是說可能——他們在知道我過得其實沒那麼糟,甚至比他們更好的時候,夢裏的爸爸也許會讚許地點點頭,我知道的,他在乎的從來都隻有我一個。
於是,我從垃圾簍裏麵重新拿出那張名片,似乎是自言自語:“也許,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努力。”
一個小時之後,我坐在了衛煜宸的麵前。
“這套衣服很合身,謝謝。”我首先開口,想讓自己顯得主動些。好吧,我承認繼續沉默下去的話確實讓我覺得有點尷尬和……曖昧。
“不客氣,對女人的身材,我一向很有自信,可以說——過目不忘。”他玩味地看著我,一邊嘴角咧開來,自以為笑得很邪魅,卻讓我一陣惡心。
我強忍住心中的怒火,告訴自己生氣真的沒必要。我盡量讓自己顯得處變不驚:“我倒是與衛董事完全相反,對於男人,我一向見過就忘。說起來,還要謝謝衛董事的名片,否則我一定不會再見到您的。”我使勁把名片塞在手裏搓了半天,讓它看上去像是被我隨意揉成團之後又重新找回來的一樣——從某個程度上來說,這並不是一個謊言——然後把它展示在衛煜宸麵前。
他很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這是我總結出來的——通常位居高位的男人總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尤其是麵前這個長得並不難看,甚至稱得上帥的人,總認為女人投懷送抱是理所應當的。當然還有另外兩個解釋:我的演技實在糟糕或者他的確不是這樣的男人。
衛煜宸微微一笑,說道:“那麼,我很慶幸給你留了張名片。”然後他站起來,向我伸出了一隻手:“歡迎成為我們公司的一員。”我同樣起身,向他伸出了一隻手:“謝謝衛董事,希望我們相處愉快。”
我以為他會像電視劇或者小說裏的紈絝男主角一樣弄痛我的手或者扣扣我的手掌心,結果失望的卻是我自己。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失望真的那麼明顯流於表麵,但我苦心經營的冷靜幹練的形象在最後的確破了功:關門時我的確聽見了他微弱的從鼻腔發出的一聲輕哼——充滿了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