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衛煜宸的第一次見麵完全是一場鬧劇。
從意大利回國之後的我墮落了很長一段時間:穿著以前從來不會穿的豹紋蕾絲吊帶背心,短到幾乎露出底褲的牛仔短裙,在舞池裏瘋狂地扭動著身軀,跟每一個陌生人——無論男女——跳著貼麵的熱舞。隻有這樣,對,隻有這樣,才讓我的腦子有片刻的休息,沒有數不清的萬芊芊的挑釁的麵孔,沒有黑暗中言宗冉決絕的身影,沒有爸爸去世的時候心疼和不甘的神情。
但有三個地方我從來不去,或者說還不值得去:男人的家,男人開的房間,男人開來的車。
那天其實是一個普通的晚上,一個人的出現卻讓它變得不普通。
“嘿,mandy!”一個聲音穿過我的耳膜,當時我正和一群男人劃著拳,並沒有意識到mandy是我的英文名。
直到那個褐發碧眼的女人坐在我的身旁,我在仿佛覺得mandy好像從遙遠的異國款款向我走來。
我當時的狀態簡直糟透了:背心的一條帶子鬆垮垮地搭在一邊,露出一小段黑色裹胸,臉上泛著酒喝多了之後才有的淡淡的紅暈,看上去就像隨時就能和某個野男人滾到床單上。
不知道為什麼,我十分不願意kelly看到我現在的樣子。
我殷勤地向她打著招呼:“嘿,瞧我碰見誰了。kelly,怎麼是你?”
kelly向後搖了搖頭,把自然的卷曲的長發搖到了身後:“公司派我出差。怎麼樣,過得還好麼?”
我敢說這句話是個設問句,她一定知道答案的,否則她的名字不會出現在萬芊芊起草的辭職信上。“沒有什麼能比這兒更好了。”我笑著說。
接著她做了件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的事:緩緩的靠近我,眼神迷離,嘴唇就快要貼上我的臉頰了。正當我打算大聲喊“非禮”的時候,卻聽見了如雷般震天響的一句話:
“我打賭你一定不知道may和jason結婚的事。”
我頭疼欲裂,酒喝得太多了,實在是太多了。否則我怎麼仿佛看見了萬芊芊和言宗冉幸福地交換戒指的樣子?他們應該下地獄的,為什麼會出現在教堂?為什麼會交換戒指?為什麼……會幸福?
仿佛是過了一個世紀,我才發現kelly什麼時候已經走掉了。我向滿桌的男人擺擺手,示意我要回去了。是的,我要回去了,否則我一定會吐在他們昂貴的amani西裝上的。
出了酒吧的大門,我再也忍不住了,扶著路邊的一輛保時捷——經過後來的驗證,那確實是一輛保時捷——就開始嘔吐。突如其來的撞擊讓這輛保時捷發出了哀嚎,警報聲不絕於耳。
陸續地有人朝著我的方向看過來,要是平時我一定低著頭小跑進人群裏躲起來了,可這一次卻不是平時。我抬起頭來,我想人們看到的我一定是這個樣子的:披頭散發,眼睛血紅,臉上有未幹的淚痕,嘴角有沒擦幹淨的汙物,天哪,這簡直就是隻雌性特斯拉。
然而,這隻特斯拉說起人話來了:“看什麼看,沒有見過嚎叫的保時捷還是沒有見過嘔吐的大美女?你,長得這麼醜出來嚇人麼?你,牙肉都露出來了還笑?你,穿的什麼上個世紀的過時衣服,從你曾祖母的陪葬品裏搜刮來的麼?……”
現在回想起來,那些人怎麼沒有衝上來把我關進瘋人院呢?
直到我抽噎著再也說不出一句連續的話,再也沒力氣多走一步路,隻靠著汙跡斑斑的保時捷輕微地喘著氣的時候,保時捷的主人摟著眉頭皺得可以夾死隻蒼蠅的高挑美女從黑暗中走出來。後來盡管衛煜宸不承認,我仍舊斷定他一定在黑暗中看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好戲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他讓酒保攔了輛的士,送走了嘴唇厥的老高的美女,把再也動不了的我橫抱起來,從“未受汙染”的另一邊車門將我放進了後座,然後踩上油門絕塵而去——我相信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後座上的我因為顛簸又吐了兩次——也許是三次,因為後來我看見這輛保時捷永遠地停在了衛煜宸的車庫裏——保時捷的主人打開音響,響起aalexandraburke的thesilence,打開車窗,夏天深夜涼爽的風吹著我的臉,我的頭發,我身上的酒氣。
我在高亢的音樂聲中漸漸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