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那個水均齊為我買的湖邊別墅——縱身躍進沙發裏的我精疲力盡。我把自己埋進了一堆枕頭裏。枕頭是新的,有一股好聞的專屬於“新”的味道。巨大的空虛感席卷了我的全身,翻江倒海的悔意在我的胸腔裏旋轉咆哮。我自虐般地一直回想著衛煜宸的那句“我很愛她”,配上他當時的表情,幾乎要把我生吞活剝。我控製不住要去假設如果當初我沒有衝動地一走了之……我幾乎想到了死。
慢慢地我開始抽泣,接著放聲大哭。空蕩蕩的屋子裏隻有我一個人,還有環繞在所有大大小小空間裏的我的哭聲。我蜷縮在沙發裏,長發因為淚水散亂地黏在我的臉上,雙手無力地垂在一旁,直到最後一點力氣被哭泣消耗殆盡,我才沉沉睡過去。
第二天下午兩三點的時候我在我的秘書一陣一陣的電話催促聲中醒過來,我這才想起來今天要開會決定服裝廣告策劃團隊。經過一覺的洗禮,加上外麵的燦爛千陽,昨天晚上的傷心難過被我當成了一種無理取鬧,我重新披上了堅強犀利的女強人外衣。
走進衛生間,我看見了自己落魄的模樣。即使心態可以隨時調整,鏡子裏我浮腫的臉卻控訴著我昨晚的懦弱。這實在太傷形象了,我不能這個樣子去開會。於是我打給了公司總經理,詳細交代了昨天會場上的情況,以疲累為借口全權交給他負責——我決定給自己放個假。
我搶在水均齊打電話之前給他發了條短信,告訴他我一切安好——昨天毫無節製的哭泣讓我的喉嚨依舊沙啞,我此刻並不想聽見水均齊關切的聲音——然後他告訴我談判出現分歧,需要在法國多逗留兩天。我幾乎要拍手叫好——我需要時間調整。
穿上寬鬆的墨綠色無袖連身長褲,挎著成熟的黑色背包,戴上了巨大的墨鏡——用來掩飾我的黑眼圈——我決定一個人去商場購物用來減壓。
所有的商業競爭都喜歡紮堆,就像如果你在路邊看見一家麥當勞,那恭喜你,你離肯德基也不遠了。所以當我來到高樓林立的購物天地,我知道我離衛煜宸也不遠了。
我挑了一家距離衛煜宸的隨緣購物中心最遠的商場,極盡可能減小碰見他的概率。看見琳琅滿目的衣服鞋帽,我腦子裏開始總結本季的流行款流行色,猜想消費者需要追捧的是什麼,這對服飾類廣告創意有著引領的作用。其次是,我再也騰不出腦子想其他任何事情。
我興致勃勃地在coach專櫃挑選著商品,然後拿起一件淡黃色禮服進了試衣間。外麵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在相對安靜的精品店裏顯得非常突兀。放下墨鏡,我在試衣間內努力地夠著背後的拉鏈,卻無奈拉鏈的位置很尷尬,加上胡亂之間卡進了衣料,就更難為我了。我努力了半天隻努力出一張通紅的臉。
我在試衣間小聲地喊著營業員,聲音剛出試衣間的門就消失在嘈雜的人聲中。我悄悄拉開試衣間的門,看見營業員正排隊站在廳門前觀望著什麼。我看見這狀況就怒了,什麼服務態度,看熱鬧就能把顧客忘在試衣間裏麼?於是我大聲喊道:“couch專櫃的營業員小姐,請你專業一點,我喊了你們好幾聲了,能不要忘記你們的上帝麼?”
陡然升高的嗓門果然引起了她們的注意,但同樣的,也引起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廳裏的一個營業員紅著臉快步走近我:“實在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是我們失職了,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麼?”
我見她一臉尷尬的樣子,心裏的火氣頓時去了一半,但發出去的火突然收回來顯得很怪,所以我繼續佯裝生氣地說:“找你們主管來,我要投訴你。”我的想法是她再說上幾句好話,我就順水推舟結束這件事情,卻沒想到情況反轉到我意想不到的方向。
那營業員小姐還未說話,從她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這位小姐,我今天開始接管這間商場,有什麼事跟我說吧。”
我再一次驚訝地睜大眼睛,這麼熟悉的聲音我不會聽錯的,前一天晚上還“促膝長談”呢。
那個營業員小姐原本愧疚的神色突然變得憤恨,一定是氣我的小題大做了,這下換我歉意地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往右側退了一步,我麵前露出了衛煜宸一張充滿笑意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