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往常一樣,吃罷晚飯回到寢室。見個個都憂心忡忡的,便問了原因,原來是分配到雜役處的秀玲被罰了去慎弄司。我聞得一驚,腦子裏‘嗡’的一下,暗暗抽了口涼氣。進了慎弄司的宮人,受盡苦役,生不如死,不出幾月,不是被折磨至死,就是自尋了斷,鮮有人活著出來。我細細問來,原是秀玲因忍受不住欺淩,衝動之餘與人發生爭執,被人一狀告到孫姑姑處,孫姑姑不分清紅皂白地把秀玲打發了去慎刑司。
我提議先去慎刑司,看能否見見秀玲問清原因,再回來商議營救的法子。眾人亦全然無計可施,也就默許了。
慎刑司離辛者庫不遠,隻穿過幾條幽靜的宮巷即可,我與巧慧又因心急著想快點見到秀玲問個明白,不到一刻,便到達了。
朱紅大門前,分別左右站立兩名持刀侍衛。
正準備上前打聽,就被其中一人喝住:“站住。你們可知這是慎刑司,膽敢前來,活得不耐煩了吧?”
我連忙福福身,不舍地摘下王妃贈與我的金項鏈,上前放進侍衛手中道:“這位大哥,我們有個姐妹被打發了到慎刑司。”“我倆前來探看下,請大哥通融一下。”
侍衛攢緊,冷笑一聲,轉過頭,擠擠眉,道:“下值後又得酒喝了。”其餘三名侍衛均會心一笑。
片刻,見他們仍不發話,我著急道:“不知……”
話音未完,另一旁的侍衛上前一推,我跌了個四腳朝天。
巧慧小跑幾步,上前扶起我,道:“你們怎可如此不講理,金鏈子收下了,卻不待見人,這還有天理嗎?”
“天理?我看你是找死。”侍衛揮手招呼餘下三人,把巧慧一頓毒打。我在一旁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我扶著傷痕累累的巧慧,一拐一拐地回到寢室。月嫻等人見狀,傷心欲絕。
是夜,我被陣陣雷雨聲驚醒,那一環未完一環又起的雷聲,是我從未見過的,仿佛是老天在怒吼,在低嚎。
我下床關窗,窗外樹枝吹得東倒西歪的,火線劃過天空,穿梭而入,照亮整個寢房。我心頭一顫,去到巧慧床邊,見巧慧睡得安祥,仿佛風雨聲未驚到她絲毫。我怔了怔,伸手摸摸她額頭,冰涼冰涼的,繼而伸出兩根指頭到鼻前,我蹌琅後退兩步,大呼一聲,癱軟在地。
我的呼叫聲驚醒月嫻,月嫻一‘激靈’坐起,見我如此,也去探了探巧慧的氣息,轉而拚命地拉起巧慧搖晃,悲痛道:“巧慧醒醒,巧慧醒醒啊!別嚇我們呀!你還那麼年輕,別這樣就睡去了啊……”
我與月嫻的呼喊聲繼而驚醒小意與春雲。
風聲、雨聲、雷聲、痛哭聲,伴隨我們失去秀玲與巧慧的第一個晚上。
此後,本就言語不多的我,益發沉默寡言。每天行屍走肉般過活。
這一年,京師地區發生了一場強烈地震。這次地震的震級高達8級,震中在平穀、三河一帶,地震波及範圍除京城外,還包括周圍的河北、山西、陝西、遼寧、山東、河南六省,共計兩百餘州縣。地震給京城帶來了巨大的破壞。
震後帶來的瘟疫更是人心彷徨,四海驚恐。當宮廷內發現第一起瘟疫時,人人都如驚弓之鳥般。唯恐這瘟疫會禍及自身。
然而,讓我意想不到的,後來改變我一生命運的,正是這場瘟疫。
當月嫻發現春雲有輕微發熱時,我們都深知不妙,卻也不敢聲張
我們三人心急如焚,用盡了所有有可能退熱的法子,春雲依然無好轉,繼續惡化。
果然不出幾日,就被其他宮人發現了。孫姑姑領著幾名小太監不由分說的把春雲抬走。
任憑我們如何哀求阻攔,孫姑姑還是不由分說的命人把春雲抬走。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春雲被抬走時,那種既幽怨又求生無能的眼神。就是這種眼神,宛如一支利箭,刺進了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觸動了我已麻木的神經。
看著被抬著漸遠的春雲以及泣不成聲的小意與月嫻。我悲傷之餘,暗暗地下了個決心,我們再也不能坐以待斃了。上次是秀玲和巧慧,這次是春雲,那下次呢,又將是誰?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一個個青春少艾的女子,結束在如花的年齡,這是為什麼?這是又誰的錯?螻蟻尚且貪生,更何況是人!我尚能看淡自己的生死,卻不能看淡同伴們的生死。我不要小意和月嫻再步巧慧她們三人後塵,在義結金蘭時,我們曾向玉皇大帝與閻王老爺發過誓的,甘苦與共,不離不棄。我身為老大,有責任和義務去保護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