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有從王宮裏來的宦官給沈家傳聖旨,關於平息瘟疫這等差事功勞,沈少府九卿少府之職,由此加官一級,為治粟內史,專管穀食錢貨,此外賞賜萬兩黃金,以及給沈少府補身的一些上好補品。
消息如急流般在沈家內迅速傳開,這等好消息無不讓人歡呼雀躍,喜上眉梢。大夥兒都盼著沈少府,不,應該改口尊稱為沈內史了,願他早日安康,以更上一層樓的身份,在仕途上造就功績。
而那萬兩黃金,才是夫人最為關心的。
上房,因沈內史遷居別苑養病,因此近段間此處唯有夫人一人長住。
但今日非比尋常,屋內那垂簾而下,將整張金絲楠木炕籠於其中的紫色綢簾內,臥有兩道身影,二人低沉的交談聲時不時透過綢簾傳來,可聽出女聲源於夫人,男聲源於丈人嫪父。(嫪毐之父)
“咋們盼了多久,才盼來了今日?”夫人年紀不過四十,因保養極好,讓她擁有一張毫無皺紋、不符合她這般年紀的美麗容貌。此時此刻,她周身唯用被褥包裹著,那裸露於空氣之中的雙肩,可見她彼時乃是一絲.不.掛。
“夫人說得對。我們好不容易盼來今日,若不抓緊時機下手,恐怕…以後就難了。”嫪父與嫪毐的樣貌相差無幾,皆是生得蠻橫粗狂,身材魁梧。嫪父摟著夫人,聲道有些冷淡。
“說得倒是輕巧,怎麼不見你行動?”夫人冷笑一聲,略待責備地捏了把嫪父那寬厚的肩膀,“我都快悶死了!隻等著那老頭子歸西,他在一日,我心裏就不踏實!說,你何時動手?也好讓我心裏有底,幫幫你的忙什麼的…”
經夫人這番慫恿,嫪父陷入深思之中。夫人口中的老頭子,意指此刻正臥病在床的沈內史,他的病情正在日夜加重,近乎到了不省人事的地步,趁此機會下手,確實是一個難得的時機,若不等他康複了,他雖上了年紀,但人卻不糊塗,到之時,何事都沒他們想得那麼簡單了。
那沈內史真是歸西了呢?那麼沈家即會麵臨兩個問題。嫪父要取代沈內史的位置,做沈家的當家人,那麼,問題一在於:沈家上下會接受此事?特別是沈雲書,別忘了,嫪父此刻的身份,可是夫人的姐夫。而問題二,便在於家產。若嫪父不接替沈內史的位置,當家人逝世,子女妻妾們便得以分撥家產,以沈內史的性格,死前必留遺書,在沈家,沈雲書是他最信任不過、最為重視之人,麵臨家產的分撥,少不了會偏向於他,因沈內史深知,二公子沈雲晾可不比沈雲書老實得多,他生**好,無所事事、成天沉迷於花天酒地,若將沈家大部分的財產托付於他手中,可想會有何等後果。
而沈雲晾是夫人的兒子,他所得到的家產,會涉及到夫人日後的生活生計,也就是說,會間接性關乎到嫪父本人。
前者得費一番功夫讓沈家上下信服於嫪父,後者得設法讓沈雲書得不到半點家產。
兩者看起來似乎都不大好辦…嫪父想到這裏,不禁蹙起雙眉,但不久後,那濃眉又微微舒開,嘴角也浮起一絲笑來,此時此刻,妙計已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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嫪毐醒來時,愕然發現自己竟躺在炕上,除了頭有些疼之外,身體倒是安然無恙。他撫了撫發暈的腦袋,回想昨夜發生的每一個細節。
他記得他將十一娘綁到了這裏,自己則出去買酒振興,回來時居然看到那娘們兒自己鬆開捆綁,企圖逃脫…,他一怒之下,就連拖帶拽地把十一娘摔到炕上,強行不成,就將她毒打一頓,可誰知她力氣不小,一下子就掙脫開他了,就在十一娘快跑出去之時,他追上了她,也就在此時,她趁機用一壇酒往他頭上砸去,將他砸得不省人事,後來一醒來,便發現自己已躺在炕上。
嫪毐回想之際,有小廝端水進來,看樣子是來照顧自己的。嫪毐見小廝一進來,連忙問道:“是你們把我抬上炕的?”
小廝點了點頭,畢恭畢敬地回答道:“回嫪爺,是的。今早我們喚您起寢之時,一進來便看見您倒在地上,屋內一片狼藉,壇子打碎了,被褥也掉在了地上,我們見您傷勢不大重,就簡單的給您包紮了一下。”小廝頓了頓,又關心地問道:“嫪爺,發生什麼事了?碰上了刺客?”
嫪毐聽此,就連連擺手,謊稱說:“昨夜喝多了,才會搞成這般模樣——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兒,萬萬別讓其他人知道,懂了嗎?”他用命令的口吻結束了此話。他當然不能將事實全盤托出,綁架一事,並非光明磊落之事,綁架不成,反被重擊在地,亦是一件丟臉之事,他嫪毐膽再大,也不敢將自己的惡行公布於眾,更不能自己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