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的兩位吳老師(1 / 2)

我的兩位吳老師

懷人篇

作者:章明

嚴秀先生是教我寫雜文的良師,他給我的教誨鼓勵和鞭策是永遠難忘的。不過我和嚴老認識較晚(1984年),在他之前,我還有過二位良師——湊巧得很,他們二位都姓吳。

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後,我從理想主義的太空回歸現實主義的地麵,就開始寫一點雜文,但並沒有什麼計劃,也不經常,隻是偶有所感、偶一為之而已。1980年5月初,想起黨中央關於今後不搞大規模政治運動的重大決策,感奮之餘,我寫了一篇一千來字的雜文《“吃運動飯”》,對過去專門在一些政治運動中依靠整人和製造冤假錯案吃飯的人有所規勸。由於這方麵的生活體驗特別豐富和深刻,所以寫來非常順手,初稿完成後修改了兩遍,“自我感覺良好”。請一位老朋友看了,他也認為“沒有問題”,於是我就寄了出去,很快它就在5月14日的《羊城晚報·花地》刊登出來。幾天之後,編者特地寄來一封短信,說文章發表後“反映甚佳”,我聽了自然也很高興。

風雲突變。就在這時候,第一位吳先生出來了(吳冷西先生,當時在廣東省委任書記)。他大概是對我的文章深為惱火,就叫人寫了一篇《評“吃運動飯”》,於6月14日發表於同一報刊。此文幾乎通篇都是偷換概念,歪曲事實,無限上綱,強加罪名;我覺得不難駁倒甚至於不值一駁。同時也想到,我已經不期然而然地觸及了一根敏感的神經,肯定會出現不同的聲音,所以我對此文及其作者並不十分在意,更沒有絲毫恐懼。可是叫我氣不打一處來的是,該文前麵附有幾句編者的按語:一則曰“章文有片麵性,發表後效果不好”,二則曰“編者是有責任的”,最可氣的是三則曰“至於這個問題本身,就不準備公開討論下去了”。為什麼辯論還沒有開始就判定我為敗方?為什麼編者匆匆忙忙出來承擔責任?憑什麼封住我的嘴巴不許我答辯?——盡管已坎坷半生,卻仍然書生氣十足,考慮問題“一根筋”。變出非常,我不去了解個中曲折、事有蹊蹺,就不假思索地給晚報編委會寫了一封信,指責他們“不顧雙百方針,大開倒車”“一個人要有人格,一張報要有報格。你們這樣做,就是自毀報格”。

我的這封出言不遜的信送到了第二位吳先生手上,他就是當時擔任《羊城晚報》社長兼總編的吳有恒先生。據知情人後來告訴我,他讀信以後竟然流下了眼淚!眾所周知,第二位吳先生是正直耿介的模範黨員,是文武雙全百戰百勝指揮過千軍萬馬的我軍粵中縱隊司令員:又是遭受迫害終得平反的百煉之身。“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流下的是英雄之淚,是因為自己陷入困境無法保護我而流下的淚!——這件事我每次想起就覺得心裏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