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玄腳步停下來,這麼多年來,這裏他來的次數是屈指可數。今日不知是怎麼了,竟然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這裏。
站在鳳鸞殿的外麵,季舒玄神情有一絲恍惚。無論他再怎麼不願承認,隻要看著“鳳鸞殿”這三個字,他便會下意識地想起那個病歪歪的癡傻女子。
其實,饒是過了這麼多年,他始終都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蘇諾語的情景。那年蘇諾語才幾歲大,第一次被父皇帶進宮的時候,小姑娘絲毫沒有怯生,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打量著他。
那真是一個漂亮到極點的小姑娘,尤其是那雙大眼睛,真的像是會說話一樣的水靈。當父皇告訴他,這個叫蘇諾語的小姑娘從此就要住在宮裏時,他心中是有些期待的。當父皇告訴他,這個小姑娘就是日後自己的太子妃時,他是滿心歡喜的!
那個時候,他期待著長大,期待著有一天能迎娶這個天仙似的小姑娘做自己的太子妃。可是,她當他太子妃的時候,她還小,不經人事的年齡,什麼也不能做。
為了那樣美麗的小姑娘,他耐著性子等她長大。可是,還沒等到她長大的那一日,父皇便死了。不知是怎麼回事,宮中便有了傳言,說父皇之所以會突然駕崩都是自己的這個小太子妃克死的。
那個時候,他也是手足無措的。他一方麵沉浸在父皇駕崩的傷痛中走不出來,一方麵他始終記得父皇臨終的托付:無論如何,要立蘇諾語為自己的皇後。當時他還覺得父皇是多此一舉,以自己對她的喜愛,想必父皇是能看出來的,怎還會下這樣的遺詔?
可是後來,在他還沒有一絲半點準備之際,蘇諾語便在一夜之間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不言不語,形同癡傻。最初的時候,他隻以為她是生了病,便想著找太醫好好醫治。直到所有的太醫都束手無策,而蘇諾語徹底傻了之後,他終於放棄!
如今想來,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便極少會踏及這裏了。若非是他曾在父皇臨終親口答應,無論是什麼情形,絕不廢棄蘇諾語,隻怕皇後的位置早已換了人選。
莫非父皇早就知道了會有後麵的那一切?這個問題,他百思不得其解,即便蘇家對季家有大恩,報恩的方式有那麼多,為何偏偏要搭上自己的幸福?隻是,當他有這樣疑惑的時候,父皇早已不在,自然也沒有人能解答他的問題。
季舒玄一麵想著一麵推門走了進去,這裏他許久未來,陌生得很。尤其是命人整修一新後,更加看不出曾經有蘇諾語居住過那麼多年的痕跡。
季舒玄來到寢殿,目光觸及窗下的妝台,目光中閃過一絲不自然與慍怒。他永世也忘不了,這個妝台上麵曾經擺放著令他恥辱的東西——那封來自於癡傻蘇諾語的休書!
關於蘇諾語的言行舉止,這些年來不斷有太醫的話傳到自己耳中,大多是關於她又怎麼舉止失控的。剛剛看到休書的那一刻,他的心中被盛怒裝滿,不曾想過其他。如今冷靜下來,卻發現這其中疑點重重。
那樣一個形同癡傻的蘇諾語,怎會寫下那麼瀟灑的幾個大字?是誰給了她那樣的膽量,敢公然地激怒自己?
季舒玄不自覺地皺眉,當初怎能那麼草率地任她出宮?至少應該派個人跟在身邊,好一窺究竟!
如今可好,雖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是要在人海茫茫中尋一個人,一個已經被他昭告天下“病逝”的人,實在是難上加難!更何況,這麼多年來,他一直不曾讓蘇諾語出現在人前。即便是宮中的人,也沒有幾個見過她的真容,更不用說是民間百姓了!隻怕民間百姓,對於曾經的皇後都是一無所知的。季舒玄嘲諷地笑了笑,總不能派章華這樣知根知底地去尋吧?
季舒玄轉身離開,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他從不是一個糾結於過去的人。今日會走到這裏存屬偶然,會再度想起那個被他視為人生恥辱的皇後更是偶然。他搖搖頭,不再去想關於蘇諾語的任何事,推門離開了鳳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