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燕換了一身淡紅的衣裙,飄然而清逸,沒等千楠回來給她梳頭,夏暖燕隻是隨便挽了個發髻,隨和而不莊肅,待她一切準備好時,千楠恰好趕回來,她臉上蕩漾著難掩的陶醉,盡管她有心收斂,便幸由心而發,想掩也掩不住。夏暖暖燕有很多話,隻是不知從何問起,隻好先進宮,其他的,暫且擱下。再進皇宮,舊日情境再現,若說心無所惆,那是假的,昔日,她出席的種種宴席,高高在上的坐著的,還是楚景帝,楚景帝也許緣於簫貴妃的關係,待自己,總是百般親厚和善。君世諾覺察到夏暖燕眼色迷惘,輕輕擁著她的肩,附在她耳邊,輕輕的說,“怎麼了,心不在焉的。”夏暖燕垂眉,“沒有,想起先王而已。”夏暖燕感覺到,君世諾擁著她的手,明顯的鬆了一下,但很快,他又以搭著的形式,隨意的擁過她,他們都明白,君世諾不過人前扮恩愛,其實,夏暖燕覺得,真沒這個必要。君世諾臉上雖笑著,側目看著夏暖燕,心裏還是有點哆嗦,夏暖燕說,想起先王而已,想起就是想起,明明這是一件重情的事,聽起去,也至少,不是壞事,怎麼到了夏暖燕嘴裏,她就說得那麼輕淺,嗬,而已,到底,是一顆如何千瘡百孔的心,才能把輕淡心裏的情感呢?透過不算明朗的火光,夏暖燕依稀看到端王爺,他時時瞄一眼夏暖燕,也隻是掃了一下,沒有特別的明顯,他也一樣,偶爾的,心不在焉。晉王上前,一副恭敬尊君的樣子,“皇上,前些天,柳玉晶姑娘就在外麵候著,臣和大夥商量過了,柳姑娘最擅長的,就是喝歌,要不,就讓她上前,唱一曲,也當為莊王妃洗塵了。”“喲,晉王倒挺會拿我開玩笑的。”夏暖燕端起茶杯,放到嘴邊,不緊不慢的說出這句話,話畢,一杯茶也已然下肚。晉王爺不怒反笑,“莊王妃這話就不對了,畢竟,你是從靖國,二嫁過來的,皇上既然設宴款待了,就要讓你盡興,總不能讓你感到,有任何委曲,不是嗎?”另有臣附和,“皇上,聽說柳玉晶姑娘的歌聲,讓人聽了,還繞梁三日,今天我們就單純的,把她當作一個歌女,其他的,先看了,再說,如果她真是天下能人,會是我們大楚的貴人,我們就這麼錯過了,實在說不過去。這場戲,自始至終,都由晉王爺在導演著,端王爺和莊王爺,剛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二人都似各有所思。最後,是楚少羽開的聲,“皇上,見一見也無妨,我就不相信,任憑一個女子如何聰慧伶俐,她也不可能有扭轉天下的能力。”楚少羽話畢,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夏暖燕,在他心裏,天底下最聰慧伶俐的女子,除卻夏暖燕,就再沒有第二個人了。夏暖燕觸到楚少羽的目光時,一時驚怵,忘了移開,君世諾就這麼看著他倆,四目相視。柳玉晶一身淡黃長裙,半抱琵琶半遮臉。長長的裙擺,平鋪在大殿中央,正跪在正中間,“民女柳玉晶叩見皇上,願吾皇萬福金安,長壽無僵。”好一句長壽無僵,夏暖燕不禁多看了她一眼,隻能說,她是個精致的女子,不施濃妝,卻勝過妝,最重要的一點是,自她進來的那一刻,整個大殿就彌漫著淡淡的清香,這清香,似從她身上發出來的,很好聞。“起來吧,今天是朕為莊王妃接風洗塵,柳姑娘就給莊王妃唱一曲吧。”柳玉晶站起來,朝著夏暖燕盈盈一拜,夏暖燕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她怎麼曉得,她就是楚康王口中的,莊王妃時,溫婉的曲聲已響起。是《醉紅塵》,夏暖燕幾乎是第一時間想起的,就是承歡閣的那歌女,竟然是她,她唱得忘情而投入,夏暖燕不禁對這個柳玉晶,多了幾分好奇。天下奇人,本也不少,能讓朝廷一至認定,是楚國天女的,確實需要一定的手腕,而柳玉晶,如果她隻是一介歌女,能在月城久唱不衰,也是一種本領了,然,她還能在當今天子麵前,靜而不嬌。一曲盡,柳玉晶抱起琵琶,朝著夏暖燕溫言,“聽聞莊王妃和莊王爺是二婚和親,此情實感人,玉晶在這裏,祝願兩位情濃至盡!”夏暖燕端起茶杯,站起來,“承玉晶姑娘貴言,我以茶代酒,在此謝過。”柳玉晶溫溫而笑,“王妃最近睡得不好吧,玉晶從北方來這裏,一時之間,也不習慣,睡不著,所以自帶了點薰香過來,對安神助眠,很有作用,王妃若是不嫌棄,也拿點去用吧。”柳玉晶說完,從袖取出一小包東西,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準備之中。“那就感謝玉晶姑娘了。”夏暖燕示意千楠上前接過。晉王爺朝著下麵的一上五品官員使個眼色,那官員站起來,“皇上,柳姑娘的歌聲果不虛傳吧。”“不虛傳,朕從未聽過那麼動聽的曲。”“這實在我大楚之福啊,說不定柳姑娘真是大楚的貴人,你看,她一出現,莊王妃也嫁了過來,楚靖從此免了戰爭,若是讓她步入後宮,定會造福天下的。”其實,他們的理由,總是百般牽強,不過就是想讓楚康王納她為妃,這本無可厚非,但是,你眾大臣都推好的女子,楚康王,他敢要這個女子嗎?”楚康王慣有的笑掛在臉上,“莊王妃,今天你是這場上的主子,這話,就讓你說了算。”夏暖燕沒想到楚康王會把問題丟到她身上,若說納妃,楚康王定是的推托的理由,這也不是石惜蘭所想的,若說不納,於眾大臣,她似乎成了公敵。夏暖燕站起來,微微福身,“皇上,暖燕人微言輕,這後宮的事,怕是沒有資格論吧。”“這不是論後宮,是論政,朕現在,就給你這個權利。”楚康王說完,君世諾嘴角輕輕的笑了下,他也好奇,夏暖燕會如何去遊說眾大臣。“那暖燕就說幾句,說幾句就好。”夏暖燕緩了口氣,才又說,“眾大人都說,柳姑娘是天降天女,說句實話,從柳姑娘的各方麵來看,暖燕是相信的,既然是這樣,我們更應順其自然,不該貿然有所改動天女的行跡,那樣,就是逆天而行了,逆天而行,不是我們想要的效果,不是嗎?”“那就依莊王妃所言,順其自然吧,眾愛卿,這事,以後就不許提了。”楚康王一副認同夏暖燕的樣子。夏暖燕冷冷的笑了了一下,楚康王一國之君,他分明可以一句話就把別人的口堵住了,然,他卻要做好人,把夏暖燕放到風浪尖口,就是他設宴的目的。夏暖燕坐下時,忽感心頭一涼,像有一道涼颼颼的目光盯著自己,她再抬頭時,柳玉晶看著她,卻是巧笑嫣然。

133.夏暖燕近日精神不錯,全憑柳玉晶那薰香,她發現,這真是個好東西,每到入夜點著,就會一夜好眠,隻是白天,偶爾會犯惡心,她也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千楠進來,“王妃,笑歌郡主來了。”“來得正好,請她進來吧。”夏暖燕坐床上坐起來。“已經進來了。”楚笑歌樂嗬嗬的跑到夏暖燕的床前,誇張的說,“嫂子,這麼好的天氣,你就一個人窩在床上,就那麼點出息啊?”“看你把話說成什麼樣了,我怎麼就沒出息了。”“走,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楚笑歌說著,不容分說的拉著夏暖燕往外走。“你這是去哪裏,我有正經事要和你說。”夏暖燕反手拉定楚笑歌。楚笑歌定神的看了一眼夏暖燕,然後一本正經的說,“我也是和你辦正經事。”“是嗎?”“你知道嗎,趁著天氣好,世諾哥哥他們自己去效外騎馬了,都不帶上我,我要去看看,他們在做什麼。”夏暖燕一聽,用力的擺脫楚笑歌的手,坐回她的床前,抱關軟枕,“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正經事,我改天再問你,反正,今天問也不合時候。”夏暖燕見楚笑歌一時情緒高漲,若真問她關於南風的事,她也是答得有一頭沒一頭的。楚笑歌假意端倪著夏暖燕,“嫂子,你為什麼表現得那麼反抗,莫不是,真像外人傳言一樣,世諾哥哥對你,一點都不好,你,在怕他?”“哪裏,別,別胡說,我和你去就是了。”夏暖燕知道,楚笑歌扭起來,沒有人能拿她怎麼辦的,除了順從,還是順從。其實,是楚康王見大臣再也沒提起納柳玉晶為妃的事,心情頗好的,就和君世諾,楚少羽一起到外麵來散散心的,幾個大男人,談來談起,除了那點女人的事,就是政事,因為夏暖燕是楚少羽和君世諾避而不談的話題。他們的話題,很快就又回到了政事。不遠處,夏暖燕和楚笑歌騎著馬過來,興許是在說著什麼開心的事,她們笑得很開心,看著夏暖燕笑得那般怡然自得,心裏竟然,有著一絲溫暖。到底,有多久,夏暖燕沒有發自內心的笑,他忘了,也許,對著他,她,就從未笑過!楚康王率先騎馬過去,“你們怎麼來了?”“今天天氣好,我們就出來走走,沒想到,你們都在,好巧哦。”楚笑歌仰起頭,一點都不顯假的說,夏暖燕輕輕淺笑。楚少羽和君世諾對視一下,也過去了。“王爺!”夏暖燕很自然的收起笑臉,輕輕喚了一句,就沒了下文。君世諾凝眸,解下身上鬥蓬,遞給夏暖燕,“出來也不知道多穿件衣裳,著涼了怎麼辦。”君世諾的語氣,有著淡淡的責備,卻明顯是寵溺的,夏暖燕接過鬥蓬披在身上,她覺得,君世諾在演戲給楚少羽看。楚少羽是個眼尖的人,有些戲,不看也能看穿,隻是,君世諾演得太投入,才導致夏暖燕和楚少羽,兩人都愣了片刻。楚少羽拍著君世諾的肩,想著夏暖燕那一句,除了君世諾,她寧可負天下人,這一句話,還是讓他的心,失落了一下,“世諾,外人傳言,你二娶王妃,不過是玩玩罷了,看得出來,你是收起玩心了。”“我一直沒在玩。”君世諾勾起嘴角,笑了,“暖燕,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認真的嗬。”夏暖燕隱隱躲開君世諾的雙目,點點頭,“王爺的心意,暖燕一直都明白著呢。”夏暖燕再抬起頭時,臉上掛著溫溫的笑,那笑,隔著一層紗,迷離而不真實。楚笑歌腳拍著馬腹,來到他們中間,嘟嚷著,“我們好久沒賽跑過了,難得今天興致那麼好,來較一場高低,如何?”“丫頭,就你這匹瘦馬,也想和我們一較高低,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吧。”楚康王拍著楚笑歌的後腦勺,笑著說。夏暖燕揚起頭,“我也想比一場,這樣吧,看我們誰先到前麵的十裏坡。”夏暖燕說完,已揚起馬鞭,絕塵而去,她竟是那麼的不習慣,在君世諾麵前,端起一副幸福的樣子,越是這樣,她越覺得惡心,越覺得,君世諾在戲弄她。“嫂子,等等我!”楚笑歌叫喊著,也追了過去。“這兩個丫頭,真是的!”楚康王搖搖頭,“我們就與她們較一下,又何妨。”“好啊!”君世諾答得,有點力不從心,夏暖燕剛才側目看他的那一眼,荒涼而淡漠,他的心,就開始燥亂起來了,憑什麼,夏暖燕在他麵前,可以淡漠到,從容不迫。夏暖燕本是遙遙領先的,她忽感謝胸口了陣沉悶,一點一點的抽痛,好像心口壓了一口巨石,喘不過氣來,她的手不自覺的拉緊馬繩,楚笑歌並沒發現夏暖燕的異常,超越夏暖燕而過,而後麵的君世諾和楚少羽,從夏暖燕佝僂著的背影,發現了夏暖燕的不妥,不自覺的,打在馬背上的鞭,用力也重了。夏暖燕隻覺眼前一陣暈眩,從馬上摔下,她的腳還拴在馬鞍上,馬一直拖著夏暖燕在狂跑。君世諾和楚少羽,幾乎是在第一時間,踩著馬背,用輕功飛到夏明燕身身旁的,楚少羽勒緊馬繩,君世諾抱起夏暖燕,夏暖燕一臉蒼白,再加上,被馬拖著跑了一小段路,臉上碰出很多小傷。君世諾把夏暖燕靠著樹木放下,拔起她的頭發,此時,楚少羽和楚康王都跑了過來。“暖燕,你沒事吧,哪裏不舒服。”君世諾焦慮萬分,整顆心都快跳了出來。“我……”夏暖燕咽著口氣,一兄話沒說完,硬生生的吐了一口鮮血,就昏厥過去,一地殘血,驚心觸目。“暖燕!”山上回蕩著的是君世諾的嚎叫。

134.夏暖燕在山上,完全無征兆的昏厥,甚至連和君世諾說上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莊王府頓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寂靜,楚康王讓太醫館的太傅來為夏暖燕診治。有言,張太傅能通天醫,如果世連他都束手無策的病,怕是換作誰,都隻能等死了。石惜蘭聽聞夏暖燕昏迷,也匆匆趕來莊王府。“皇後駕到!”太監的一聲尖叫,打破靜夜的寧寂,石器惜蘭進來時,眾人才急急的行禮,“皇後萬福。”“行了,都自家人,不用講什麼禮數了。”石惜蘭擺手,走到君世諾麵前,“暖燕怎麼樣了,怎麼會突然昏倒。”“太傅還在看!”君世諾目光一直停在夏暖燕身上,臉上異樣的沉靜,沉靜得好像,生怕他一多言,一走神,夏暖燕就從他的視線裏消失。躺在床上的人真好,她可以不動心思,就擾了一屋子的人,夏暖燕從來也沒想到,自己會牽動那麼多人的心,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她,都無從知曉,她隻是不動聲色的,躺著。張太傅臉拉得長長的,一手捋著白胡須,許久,才放開夏暖燕的手,千楠上前為夏暖燕掖被。君世諾和楚少羽同時脫口而出,“太傅,怎麼樣了。”君世諾和楚少羽對望了一眼,楚少羽低下頭,沒有再言語,君世諾繼而說,“暖燕沒什麼大礙嗬。”“王妃脈像微弱,五髒六腑都像堵住了,氣息不通。”“那就是什麼意思?”君世諾心裏一沉,極力讓自平靜起來。張太傅定目看著君世諾,用一種近似乎宣布死亡的語所說,“王妃怕是,中毒已深了!”“中毒,怎麼可能。”君世諾把目光落在清風身上,轉而又落在千楠身上。千楠惶恐之餘,但又十分肯定,“王爺,不可能的,王妃的食物都是由奴婢打理的,不可能的,絕對是不可能的。”清風過來,扶著千楠的肩,“王爺,千楠不會的,清風相信她。”君世諾握緊拳頭,重重的打在桌子上,“太傅,有什麼辦法?”“一毒自有一物解,世上沒有解不了的毒,隻是,得對症下藥,如果在短時間內,找不到毒源,王爺,老臣,也無計可施了。”“怎麼可能,白天還好好的,臉色紅潤,不可能的。”楚少羽氣急敗壞的捶著夏暖燕梳妝台,裝著薰香的玉盤翻落,發出未盡的清香,這氣味,似曾相識,楚少羽捏起一指灰燼,湊上前嗅了一下,心頭一驚,惶惑的看著君世諾,“是金梅花,沒錯,這一定是金梅花,莊王府上怎麼會有金梅花。”“金梅花是什麼?”石惜蘭奇怪的問。張太傅了然,“金梅花,在醫書上是一種兩性藥物,點燃起來,有助眠安神作用,古老的一些老人,經常用幹花作薰香,求得一夜安眠,不過,後來有人發現,金梅花,其實也是一種毒,隻要點燃,然後食蜜桃,就會中毒,毒性隨著吸入的氣息,一直蔓延開來,遍布全身,最後,中毒者,神不知,鬼不覺的,中毒身亡!”千楠喃喃,“王妃最喜歡吃蜜桃了,怪不得呢!”楚笑歌走上前,扯著張太傅的衣襟,“太傅,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一一定會有辦法救嫂子的。”“王妃隻是急氣攻心,會醒來的。”“醒來之後呢?”君世諾近似乎咄咄逼人的語氣。“毒性遊在王妃體內,無處不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換血。”張太傅用他極其肯定的語氣說,他試圖讓君世諾明白,這是一件生死悠關的事,“換血,就是用王妃的至親之人的血,換給王妃,舍其親爹娘,無人可替,還有,換血對兩個人來說,都是件危險的事,能不能過這一關,還得看兩個人的造化。”聽完張太傅的話,君世諾忽感謝挫傷,他狠唳的盯著千楠,“金梅花是從哪裏來的。”千楠惶恐的跪倒在地,“回王爺,是前些日子,承歡閣的柳玉晶姑娘送的。”千楠說完,君世諾拂袖,楚少羽拉住了怒不可遏的他,“你想去哪裏。”“承歡閣,暖燕有什麼事,我定讓柳玉晶陪葬。”“你理智點好不好,這不關柳姑娘的事,人家是好意,就算暖燕真有不測,她也不希望,禍及她人。”君世諾甩開楚少羽的手,冷言相對,“你要我理智,躺在上麵的,是我的王妃,你要我如何冷靜?”楚少羽雙目布滿血星,一把把君世諾推倒在地,“君世諾,你現在想起,她是你的王妃了,你早做什麼去了,她孤苦無依時,你去哪裏了,她無家可歸時,你去哪裏了,她舉目無親,四處漂泊時,你又去了哪裏?”一言驚人,君世諾跌坐在地,突然腦海空了。夏暖燕眼角劃過一滴淚水,其實,她早就醒了,隻是,她想聽張太傅實說她的病情,她恍然發現,隻有楚少羽才能理解她,禍不及她人。眼尖的清風看到夏暖燕醒了,驚叫,“王妃醒了,王爺,王妃醒了。”君世諾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夏暖燕床前,呆若木雞的,隻說出幾個字,“醒了就好,醒了就沒事了!”夏暖燕扯著沙啞的聲音,還是如同往日那般,生性高驕傲,“王爺,醒了,就真的沒事了嗎,別自欺欺人了。”“你,都知道了?”夏暖燕溫溫而笑,她輕輕的點頭,笑得那般踏實,“王爺,你知道的,我不懼死,我從來都不懼死,又何必表現出一副,天要倒了的樣子呢,就算沒有了我,莊王府,還是一樣,錦衣玉食,一樣笑語陣陣,不是嗎?”“暖燕,別說了!”石惜蘭別過臉,沒讓夏暖燕看到她泛紅的眼角,已溢出淚水來。在她心裏,夏暖燕無論風雨無論晴,她都會屹立不動的,就算天地動搖,夏暖燕也同樣可以,天動她不動,夏暖燕怎麼可以在她麵前,這樣輕視自己的生命呢?夏暖燕抿嘴,“王爺,能和你,單獨聊聊嗎?”135.君世諾一改往日的淡漠,他扶起夏暖燕坐枕在自己的肩上,又拉了被褥把她裹得密不透風的,“暖燕,我說過了,不人讓你死的,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夏暖燕閉上眼睛,長長的眉睫沾著晶瑩的淚水,她溫溫的說,“怎麼救,連太傅都沒有辦法,你一介武夫,談何救我?”“我現在就讓清風去請你爹過來,天下沒有不愛兒女的父母,我相信,爹一定,會救你的。”君世諾努力讓自己的氣息聽上去,那麼輕鬆,他不希望自己的擔憂也成了夏暖燕的負擔。夏暖燕斂目,終於,一滴淚水滴在君世諾的手心,冰冰涼涼的。夏暖燕深信,如果可以,要夏業用他殘生去換得夏暖燕新生,夏業是眼都不會眨一下的,這是君命,有人道,君命,有所為,有所不為,但是,夏業定必是,必從君命,所以,她定會為了夏暖燕,不顧一切,卻與父愛無關。君世諾扶起夏暖燕,手掌拭去她眼角的淚,“好好睡一覺,明天,明天我一定會把嶽父請過來了。”君世諾說完,把夏暖燕平放在床上,欲離開,夏暖燕一把扯住君世諾的衣角,扯開笑臉,那是一種,與世無憂的笑,是一種,斷了紅塵絕念的淡然,君世諾突然害怕了,害怕夏暖燕就這麼舍生。君世諾握緊夏暖燕的手放至掌心,一點都感覺不到,她的溫熱,“夏暖燕,我告訴你,沒得到我的允許,你不許輕生,絕對不可以。”“可是,夏業救不了我。”夏暖燕溫言淺語,“夏業根本就不是我的生父,救我,他和你們一樣,有心無力。”君世諾的心,被震了一下,半蹲在床頭,近似哀求的看著夏暖燕,“暖燕,別玩了,這不好玩,求你了,告訴我,誰是你生父。”夏暖燕別過頭,這也是她不能觸及的傷,不過,為了讓君世諾死心,她還是咬著嘴唇,久久的,才擠出力氣來說話,“若不是耶律長洪要娶我,也許,我一輩子都不知道,汗父竟是我的生父,至於生母,你們都知道,就是十八年前,投湖自盡的白如月。”夏暖燕咽了口口水,又說,“其實,我還是挺好的,生不帶喜,死不帶憂,就算我真死了,也不會給太多人造成困惑,頂多,浪費你們一些冥錢,這輩子,我也太背了,能這麼平靜的走,確實是,上天給我最大的恩賜了。”“夏暖燕,別說了,你什麼都別說了,你負責睡覺,我負責想辦法。”夏暖燕不依不饒,“不,王爺,有件事,我不和你說,死也不瞑目的。”“別說了,我不許你說,有什麼話,有本事,你就活得好好的,在我麵前,理直氣壯氣壯的說。”君世諾執扭,夏暖燕說不過他,終是閉上眼睛,等待接下來的風雨。沒有任何人在等待死亡時,比夏暖燕更是平靜了,也許像她所說的,有些人,死亡對她來說,是解脫,比如,當年的白如月,比如,當時的夏夫人,又比如,夏暖燕自己。君世諾從房裏出來,整理個人神情恍惚,大夥圍上來時,他才反應過來。楚笑歌扯著君世諾的衣袖,哭紅了鼻子,“世諾哥哥,對不起,要不是我非拉著嫂子去騎什麼馬,就不會這樣了。”“根本不關你的事。”君世諾咽了口氣,摸著楚笑歌的頭。如果說,夏暖燕是無意中了金梅花的毒,那隻能說,一切都是天命,天妒紅顏,可是,他不願認命,夏暖燕不是天生有星胎的人嗎,她應該福享天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匆匆忙忙的了了此生。君世諾走近張太傅,“太傅,除了換血,還有什麼辦法嗎?”“醫師記載,除此之外,並無他法。”張太傅一字一句的說。“那用我的血呢?”“隻有嫡親才可以。”“荒謬,張才紀,枉你讀書十年,滿腹經論,行醫數十載,今天你居然和我說,除了醫書你什麼都不懂,這算什麼。”君世諾咆哮如雷,臉上的青筋也暴出來了。楚少羽按住君世諾,“世諾,這事怨不得太傅,我們把夏業請過來,不是還來得及嗎?”君世諾荒涼的對上楚少羽,楚少羽理智得,沒有亂半點方寸,他淡薄的說,“可是,夏業,根本就不是暖燕的生父,這天底上,已經找不到暖燕的嫡親了。”楚少羽的手從君世諾的胳臂上滑下,這回,他明白了,君世諾的咆哮如雷,他惶恐的退後兩步,喃喃自語,“不可能的,一定不可能的,一定還有其他的辦法的。”張太傅惶恐,“兩位王爺,臣先回太醫院,和其他太醫商量看,有沒有其他的辦法。”張太傅走後,一群人杵在那裏,死寂般的寧靜,君世諾才想起,這一路過來,夏暖燕都在淡漠生死。在雲來寺,夏暖燕說,不過薄命一條,君世諾想取去,比捏死一隻螞蟻都容易,在先王陵前,夏暖燕也是輕賤生死。螻蟻尚且偷生,夏暖燕把生死看得那麼淡,終究不知,是看淡,還是隱痛。石惜蘭咬著嘴唇,吞了口氣,緩和情緒,才說,“王爺,暖燕不會有事的,她那麼好,天一定會佑她的,如果有什麼我們幫得上忙的,一定要和我們說。”君世諾半迷惘半彷徨的看著石惜蘭,她說,夏暖燕是個好人,天一定會佑她的,天佑好人,君世諾是相信的,隻是,夏暖燕,她,是好人嗎?好人難為,夏暖燕真算不上一個好人,她從不樂善好施,也不體恤百姓,夏暖燕也從來,不以天下為己任,凡事都是按自己的喜好去做,但凡有點心血的人,都不會認為,夏暖燕是個好人。至少,君世諾一直是這麼想的,在他的記憶裏,夏暖燕從未充當過好人,哪怕這一次,夏暖燕肩著和平,遠嫁於他,他都覺得,這隻是夏暖燕在圖夏家安寧才不得已做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