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榮紫衣一有心煩的事也不懂得要圓通,他臉一擺,便不顧母親的哭訴直接摔開了手奔出了那個隻會讓他感到無比壓抑的家。
腳步一轉便上了大街,真奇怪,一走出那幾條陋巷世界馬上由黑白轉成彩色,大街上四處霓虹燈,流光溢彩。兩個截然不同世界之間居然隻隔著這樣短短距離。而他,遊走在這兩個世界中,身份一再變幻。
現在想想,那時身份再怎麼變,自己都是本色出演,哪裏像現在,“見人說人話,見鬼說知說鬼話”是稀疏平常的事兒,天天都是戴著層層麵具過活的!
想心事歸想心事,他的一雙眼還是不忘四下觀察動靜。這是很長時間來的習慣,改不了。在什麼樣的環境裏生活,大抵就由這些小習慣在你身上打出烙印。縱是以後讀再多書裝門麵也沒有用,暗巷裏生存過的人,總活不出灑脫坦然的風範。
眼前突然一亮。前方五米處,有一個男子,一身黑色風衣,還戴著帽子,帽沿壓得低低的。榮紫衣加快腳步從他身邊走過,借著路邊的燈光眼睛快速一溜,嗯,這個男人穿的衣服剪裁合體,做工不錯,應該是頭肥羊吧。
想到家裏嗷嗷待哺的一張……不,兩張嘴,他當即下了決定,隻是他沒有想到這個決定,便是讓他往後的生活從此天翻複地地變化起來,同時也是一抹加速了母親離世的催化劑。
這樣行色匆匆並且想掩飾相貌的男人,據紫衣在心中的迅速分析,不是趕著去偷情,就是要去做什麼不法交易。於是他快速的走到前麵街角,然後站住,象想起什麼似的拍拍頭,轉身往來的方向奔去。
計算得十分精確,他直直的撞到了這個人懷裏。借著身體的短暫接觸,他已經觸到這個人衣服裏一塊硬硬的東西。這讓他假裝吃驚,手抵上這個人的身子,這是一個人想拉開與另一個人距離會做的條件反射動作。
手,卻相反地,迅速輕輕地向目標探了過去。
不是他榮紫衣自吹自擂,自從練成出道以來,對目標探囊取物,百不一失。固然他手法巧妙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他慣會看人下手,不管男人女人,我的相貌具有吸引事主注意的上好功能。
可是這一次……他的手剛剛觸到目標,手腕上馬上一緊。他的獵物居然有絕佳的身手與反應。而現在,他的那隻手給抓在對方的手掌裏,如同套了一個鐵箍子。
榮紫衣每每想到那一刻,心裏都免不了一驚。有這樣的身手的人,怎麼會是一個普通人物。難道今天,他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那人緩緩地對他轉過臉。那張臉無非特別,唯一讓他心悸的便是一雙黑目如星,向他看了過來。
他不是沒有見過世麵的人。可是看著麵前的這人,他突然覺得口幹,忍不住舔一舔嘴唇。“緊張”,真心的緊張,這還是他第一次失手,對方卻是個相貌普通,甚至看上去相當平庸的一個路人甲!
他現在的樣子一定很蠢。想他從來沒有在哪個人麵前露出這樣的傻樣子。於是把對方逗樂了,那笑容就好象清風拂過大地。
榮紫衣很奇怪,就是這麼一個相貌不出眾的男人,此時笑起來似彎月的眼睛,與唇角和煦笑意,從自己的角度去賞析的話,那人笑起來看上去有十足的親和力。
對方看上去十分無害,完全看不出有好勇鬥狠的樣子。他幾乎要認為對方剛才絕佳的反應與身手都隻是湊巧而已。他試著抽動自己的右手,因為它還在那個男人的掌握裏。
對方懶洋洋的問:“小子,握痛了你?”
榮紫衣索性跟著裝糊塗。他說:“是啊,這位先生,好端端地抓著我的手幹什麼,要找小姐怕是找錯了人吧?”
不想,那人握在他的手腕上的手再緊一緊。一股骨頭欲裂的疼痛馬上傳遍了他的全身。而對方臉上仍然帶著微笑。可怕的是,看上去他笑容居然十分真誠。他說:“我正想問,小子,你是什麼來曆?”
榮紫衣還記得那疼痛,是需要自己暗底裏咬緊牙關才成鎮定住的痛,“話說,我是什麼來曆關又你什麼事了?你再這樣子,我要叫救命了,這附近有巡警值班亭的。”
而對方那誠懇的笑容象刻在臉上生了根。任誰看了也不會認為他是個具有威脅性的男人。可是自己那隻手上的鐵箍還在持續的緊下去。一絲絲的疼痛感覺正在被壓榨出來。其實他的對手是一個可怕的男人,榮紫衣這才認識到。
那人說:“你的來曆不關我事?那你怎麼會知道我身上帶有那件東西?”說話的聲音完全不配臉上的表情,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