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四日巳刻
公牘中須有一記事冊
沅弟左右:
專人至,接來信,城池未克,而遽索犒賞之古文,未免揭蓋太早。湖南主考放王防、胡家玉。毛公之奏停,係聽胡恕堂言浙江之失,由先年借辦江南鄉試,招引奸細入城雲雲。茲將毛信抄寄一閱。雖不免士子之譏議,而為慎守省城起見,毛固不失為賢者耳。潤公專人守候,餘因作《箴言書院記》,勉強交卷,文不稱意,抄寄弟閱。四偽王究由宿鬆至懷、桐否?查明見告。日內聞池州之賊已退,不知確否?即問近好。
再,望溪先生之事,公私均不甚愜。
公牘中須有一事實冊,將生平履曆,某年中舉中進土,某年升官降官,某年得罪,某年昭雪,及生平所著書名,與列祖褒讚其學問品行之語,一一臚列,不作影響約略之詞,乃合定例。望溪兩次獲罪,一為戴名世《南山集》序入刑部獄,一為其族人方某(忘其名)掛名逆案,將方氏通族編入旗籍,雍正間始準赦宥,免隸旗籍,望溪文中所雲因臣而宥及合族者也。今欲請從祀孔廟,須將兩案曆奉諭旨一一查出,尤須將國史本傳查出,恐有嚴旨礙眼者,易幹駁詰。從前入祀兩廡之案,數十年而不一見,近年層見迭出,幾於無歲無之。去年大學士九卿等議複陸秀夫從祀之案,聲明以後外間不得率請從祀,茲甫及一年,若遽違新例而入奏,必駁無疑。右三者,公事之不甚愜者也。
望溪經學勇於自信,而國朝巨儒多不甚推服,《四庫書目》中於望溪每有貶詞,《皇清經解》中並未收其一冊一句。姬傳先生最推崇方氏,亦不稱其經說。其古文號為一代正宗,國藩少年好之,近十餘年,亦別有宗尚矣。國藩於本朝大儒,學問則宗顧亭林、王懷祖兩先生。經濟則宗陳文恭公,若奏請從祀,須自三公始。李厚庵與望溪,不得不置之後圖。右私誌之不甚愜者也。
六月二十九日
敵在太湖初一已退
沅弟左右:
接初三日巳刻信並小菜饔萊等,苦株可謂多矣。古文二本,當於一三日圈畢,以待鍋蓋之啟也。《箴言書院記》實不稱意,久疏於文,無怪其然。複陳軍情一疏,中段三百餘字係餘所添。賊在太湖,初一已退,計三日內必抵集賢。如賊踞關內關外半月不退,則餘調鮑軍回援,一麵檄丁義方、蔡芥舟辦船以待。計信去三日,鮑軍折回。陸行六日,九江至大橋舟行五日,不過半月,援師可到。前有弟之長濠,後有的之援師,賊雖百萬,亦難逞誌。若至集賢不待半月而退,不須呼鮑回援,尤為大幸。方公品行,卻是第一流人,容俟圖之。即問近好。
七月初四日
論沅弟字及季弟挽聯
沅、季兩弟左右:
接沅弟初五日申刻一緘、季弟初五夜一緘,俱悉一切。沅弟之字,骨秀得之於天,手穩本之於習,所欠者勢與味耳。此二信寫瘦硬一路,將來必得險峭之勢。當見舊拓《顏家廟碑》,圭角峭厲,轉折分明,結類歐書,不似近日通行本之癡肥也。
季弟所作潤帥挽聯,“載”字改“年”,即協韻(平一仄二。)通首妥愜,不必多改。裁料盡可代出,繕寫似不宜頂替,待弟來安慶時,再麵定繕送不遲。餘擬候接到飾終諭旨再送禮也。今日接官相谘到夾片二件,抄去送閱,不知何以二十餘日始到。順問近好。
頃又得沅弟一信,厘金鹽每石改為四百,甚是。吾意可改五百也。
九月初六日
天下事常由命不由人
沅弟左右:
初十日未刻接初八夜信,俱悉一切。黃公信已加封寄去,冠北之,劄亦發,鶴汀早年在京極熟,容少緩再調。
約旨卑思四字,實近來方寸隱微之弊,亦閱曆太久,見得天下事由命不由人也。澄弟信一件寄閱。頃接舫仙稟論進兵事,望弟取閱,度量行之。順問近好。
九月初十日未正詢巢縣敵果有投誠意否
季弟左右:
五舅父歸,接弟信,辯“愛人以德”四字之不確。十三日又接十二夜兩信。俱悉一切。
吾兄弟三人在外,一人歸尚不著跡,兩人歸則嫌太多。吾心中恐弟遽歸,故以希帥之批待沅來為是。
油紙摹帖,初為之,則寫次行而首行未幹,揩摩墨跡,狼藉滿紙,迨摹習稱久,則手腕不甚粘滯,紙上墨跡自少矣。弟習油紙,即以此自試效驗可也。
巢縣銅林閘之賊果有投誠之意否?餘身上癢尚未愈並告。即問近好。
十一月十四日
望沅弟來援上海
澄、沅弟左右:
王采六等來營,接澄弟十月二十三日信並紀澤一稟,知家中五宅平安。又得趙玉班寄季弟信,知沅弟於十月二十八自長沙還家,竟可趕上初三祭期。至慰至慰。
此間軍事平安。三河之賊於初六日無故自退,或與廬州賦目不和,或別有詭謀,均未可知。餘令振字、開字兩營移守三河偽城,而派竹莊之千三百人接守廬江,均劄歸多都統就近調度。竹莊十三日自安慶開差,十七可至廬邑,不知振、開兩營果能守三河要隘否?如守得堅定,則廬郡、巢縣亦或易於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