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吹響,響徹在整個雲際,捧著書簡望窗出神的晉若殤猛得站了起來,書簡隨之跌落在地,激起了滿地的塵灰。那聲音,聲音穿過了浩瀚的天空鑽進了她的耳邁裏頭。
這樣的號角之聲,讓她禁不住地顫抖起來,那號子吹得是那樣的急,急得就像是要奪掉人的信念那般,她的手指忍不住的一陣發麻。
她顧不得許多了,推開門就直直往外衝,女兒家的眼睛裏頭,再看不到繁花似錦的百花,再看不到春意彌漫在府內的美景。
白雪化得竟然是這樣的快,快得,她沒有來得及看上一眼,時辰竟是過得這麼的快麼,一眨眼之間,萬物竟然開始複蘇。
她的裙擺在長廊的拐角處淹沒,就連碧綠色的柳條拂過她的肩膀她也置若罔聞,這就是分別麼,爹,在她的生命當中給予太多保護的親人,在這一刻就得要離去了麼,不,怎麼會這麼的殘忍。
才剛剛邁進書房外的那個園子,一陣輕塵晃過,她便就看到一身碧青色長衫的男人立在園內,那男人發如墨汁,身如青鬆,用著碧綠的青竹來形容其出塵的氣質一點也不為過,更何況,他的身上,還帶著了一股純潔的華光。
他是誰,有思緒在晉若殤的腦中不斷擴散。
接觸到她疑惑的目光,男人略帶些滄桑的眼瞳裏有一些起伏,晉若殤看著他啟開了唇線,飽滿的嘴唇在此刻竟然毫無血色,“我是連戟。還是忍不住呢,明知道你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我,可是還是想下來走這一趟。”
連戟。他是叫做連戟的對麼,他說這一句話是什麼意思,而且,他竟然悄無聲息地闖進了她的家裏,她的心裏正在不斷的翻騰,他到底是什麼身份。
東華帝君苦笑了兩聲,殤兒,這兩個字他現在喚不出聲來,就跟著一道永遠複合不了的傷口那般卡在他的心底深處,就算處在天界,他心中無法忘記的,是他的女兒踏上鎖魂台上的那一幕。
長吟,終是我負你在先啊。
晉若殤朝著東華帝君走近了一步,將手裏的白色絹帕遞了過去,人們常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瞧著他的眼瞳裏頭泛起淚光,莫不是他也是處在傷心之處的吧。
“等到再次相見的那一日,我,希望你能喚一聲……”那一個字他沒有辦法說出口,爹之一字,包含了千言萬語,東華帝君看著麵前的這一方玉白的絹布,純色一片,像極了此刻立在他麵前的殤兒。
他擺了擺手,叫他怎麼能夠接受得起,唉,天意啊,天意啊,要怎麼才能夠將這樣的傷口撫平。
“算了。你走吧。”東華帝君別過了臉,讓晉若殤自己離開,山花爛漫時節,怎能讓悲傷彌漫,他背過了雙手,凡塵尚溫暖,可他的手指怎麼在不停地顫抖呢。
晉若殤看著連戟輪廓分明的側臉,她不知道為何他有這樣悲傷的情緒,這樣儒雅高潔的一個人,宛若天神,怎麼還會是這樣的一副落寞的身影。
不過,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見到父親,是的,父親,南征在際,父親會在校場檢驗三軍的吧,她不敢再停留,拔了腳就往外頭走,戰場是瞬息萬變的,隻是,今天就出征,太快了,快得她接受不了。
晉若殤的身影在石頭搭徹的園門外離去,即墨予漓自一旁的陰影裏頭閃了出去,有一些純白色的梅花花瓣飄在他的肩上頭,如一隻正在棲息著的蝴蝶,早在東華帝君現身的時候,他就已經立在此地了。
“本君不是有意探看這一幕的,隻是不想打擾帝君想見阿若一麵的心思。”東華帝君苦苦一笑,全然沒有了責怪之意。
“九重天階,遠在千萬裏,但本君想見女兒的心思,卻也隻有你一個人明白。終是本君對不住她們母女,那一年受盡情劫之後,我也想起了阿吟,想要去尋,卻遍尋不到她的蹤跡,本君到現在才明白,有一些人,即使不去尋,也就在眼皮底下。”
即墨予漓聽出東華帝君的語氣有一些變化,就連本君的稱謂也換成了我之一字,唉,“帝君前些年身在青丘,也是為了尋得她們吧。”
他教習阿若禦劍之術的時候,在青丘碰到了東華帝君一次,想是應該為了找尋曲長吟跟阿若的吧,隻不過,那一次他們生生錯開了相認的時辰。
“青丘之地,原以為會尋得阿吟,九天之上,我便就覺得那氣息像極了阿吟,所以才駕雲落在狐族之地,卻沒有發現,原來有著同樣氣息的人,竟是我的女兒。”東華帝君長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