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父君(1 / 2)

眼看著東華帝君轉開了身影,那背影,卻是極其的蕭索,那一日祭出斬魔劍時的風彩蕩然無存,隻在她的眼瞳裏頭留下了一道淺微的傷口。

心下的掙紮,又怎麼能夠敵得過這千百年來,唯一一件渴望的親情呢,塵凡的顛沛流離,或是血脈被抽出身外的悲傷,不都是還抱著最深的執念麼?

殤若急走了幾步,口裏的一道聲音刮過了靜諡的庭院,也刮進了她的心痱。

原來這兩個字,叫起來,是這般的純粹與自然,絲毫一點勉強也不存在。

東華帝君抬腳欲走,聽到了身後有人喚‘父君’兩個字,他不由得一陣的苦笑,連幻覺都是這般的真實,真實得連他都要相信了去,難道是因著他太渴望聽到這兩個字麼?

許是如此吧,殤兒對他,隻有無盡的怨恨,怎麼可能還會喚他父君,就是自己的這一雙手,將他自己的親生女兒推上了鎖魂台,逼著她承受著灰飛的刑罰。

綾兒身死,使他最為的心疼,那日的他,毫無理性,也,毫無一絲的心軟,就是這一次的心硬,竟然造成了這樣一個讓他如今想起來都是十分悲傷的結果,無論是他,或是殤兒,都是接受不了的吧。

唉,自己造成的罪孽,還得自己承受才是,如今下得塵凡,不就是為了見著女兒一麵麼,哪怕是遠遠的看她一眼,心下就再也沒有遺憾。縱使是她不認他,他也毫無怨言。

無論是他,還是長吟,都是欠了她太多,這樣無法彌補的感情,又怎麼能夠一兩句就讓她原諒他們呢。

可笑的是,他現在還立在此處做什麼,苦笑著搖搖頭,然後拉開了衣擺欲抬腳離開,“父君”。

身後傳過來這兩個字,隻覺得空穀絕響,餘音婉轉在耳邊久久不肯離去,這,這兩個字,打碎了他的無限遐想,他有一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可能呢。

這絕對不可能,可是......

殤若看著東華帝君的腳步戛然而止,硬生生停在了庭院裏頭,再也沒有動彈,她輕柔一笑,又朝著東華帝君的地方走兩步。

她開口輕喚,“父君。”終於成功使得東華帝君轉開了儒雅的俊臉,那被彩光閃耀的輪廓上頭,與著殤若幾近的相似,同是鼻梁高挑,頰骨分明。

“你,你叫我什麼。”東華帝君像是不相信她說的話一般,顫抖著開了口,滿臉都是不敢置信的疑問。

“父君。”她看著東華帝君的眼睛,說得極其的堅定,就是在這裏,在此處上頭,她學會是什麼愛,什麼是爹娘對她的疼惜,師父說得沒錯,東華帝君相對於她,是因為愛。而她呢,卻是因為看不清罷了。

“你再叫一遍。”東華帝君的手指因著激動而開始微微的顫抖,心頭湧上來一股喜悅的火焰,而這一股火焰,燃燒進了他的眼睛裏頭,帶起來一絲絲水波的紋絡,她,她叫他父君,不是幻聽,而是真實的聽到她的喚聲。

“以往,是殤若最為渴望的,便就是能夠再一次看到親生的爹娘。名諱之氏,菩薩起以連姓,就是想到唯今這一日。父君,殤若頓悟了。”

殤若說得極其的有力,膝頭一軟,雙腿就跪了下去,她從前,跪天,跪地,而現今,跪父,跪母。

叮咚的骨頭墜地聲響,震徹了天與地,也震徹了在她麵前一直站立著的東華帝君。身為司戰的天神,頭一遭,有水痕爬過了他的臉麵。

晉國公府的院落裏頭,還殘存著沒有褪盡的昔日明陽,每一寸地方,還依稀地綻放著往日的歡樂,殤若的背挺得筆直,“父君,殤若在此,向父君叩首。”

說完,就著姿勢,將頭埋於地界上頭,每一道的叩首,都帶著悶悶的聲響,那一聲聲響,使得東華帝君再也忍不住,他一把抓著連殤若的手臂,不讓她再磕下去。

“這就是本君的女兒啊,本君心心念念的女兒啊,是父君對不起你啊,若不是因為父君的一意孤意,你又何苦會落到今天的這一步上來,你肯叫我一聲父君,真是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說著東華帝君一把將連殤若摟進了懷裏頭,那懷抱,是爹爹的疼愛,是爹爹的溫暖,她渴望了這麼久,真的是太久了,久得她都以為自己根本不會再見著父母親一麵。

而今的她,才真正的明白,最痛苦的不是再也無法相見,而是即使是在自己的麵前,也不知道。

她的眼淚在東華帝君淺色的衣衫上頭流淌,以前做夢也不會想到,她的爹爹,竟然是九天之上司戰天神東華。她不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隻是因為,爹娘為了她的安危,才不得不如此。

一切既然已經明了,再執著,於她又有什麼好處呢?她的爹爹現今就在她的麵前,將她緊緊摟在了懷裏,滿心的怨怪都已過去,剩下的,便就是滿滿的感激。

“父君,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眼淚不聽使喚的直線下落,將東華帝君的肩頭打濕,留了一道最為明顯的淚水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