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愛的她(2 / 2)

她還在痛苦地撓牆,腦袋奮力在牆上撞著,試圖把喉嚨裏那團可惡的飯菜撞出來。他說:“別激動,莫怕,來,我看看飯菜。”一麵探頭看菜,仿佛完全沒看到她在一旁淩亂地扭曲著,還在讚歎:“清炒蕨菜倒是不錯,你怎知我愛吃蕨菜?”

她要死了她要死了!被一團飯噎住,口吐白沫死在她最不想看見的人麵前。覃川手指亂扭,冷不防抓到他的衣服,他俯身下來,捧著她的臉頰,嘴唇貼在她顫抖的唇上,輕輕吹了一口氣,那團倔強的飯立即柔順安靜地滾了下去。

覃川渾身發軟癱在地上,咳得快要斷氣,耳邊隱約聽見他問:“我可以吃麼?”

吃?吃什麼?她警覺地扭頭望,卻見他捏著她用過的筷子,端起她吃剩的飯碗,夾了一筷子肉末茄子,吃得認真且仔細。那筷子上還沾著她方才吃剩的白菜,飯碗邊上還搭著她不小心掉落的飯粒。他有沒有潔癖她是不清楚,但一個男人可以這麼隨意吃陌生女人剩下的東西嗎?

不用手掐,她的臉現在也和染了血似的紅,眼淚汪汪,不知是因為咳嗽還是什麼別的。就這麼癱在地上,傻子一般仰著頭,看他蹲在自己身邊,把剩下的飯菜一點點慢慢吃完,一粒米也沒剩。看著他替自己把碗碟收拾進盒子裏,修長的手指,中指上有一顆熟悉的淡青色的小痣。

鬼使神差,她低聲問了一句:“好吃嗎?”

公子齊的大半麵容隱藏在麵具後,可是唇角卻是微微上揚的,他點頭:“……很好吃。”

再度鬼使神差,她說:“好吃的話,記得常來吃。燕燕飯館,在城北的白水巷,不遠。”

唇角上揚得更多:“好,我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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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去的時候,覃川的模樣是很狼狽的,衣服上沾滿塵土,頭發亂蓬蓬,雙頰上的紅暈一直都退不下去,越發映得兩隻眼水汪汪,仿佛裏麵有桃花一朵一朵劈劈啪啪地綻放。

郭大嬸一見她這模樣差點暈過去,哭號著抱住她,如喪考妣:“川兒!你是被哪個混賬欺負了?!”

老板娘更加驚慌,把亂喊亂叫的郭大嬸使勁推進門,將店門關了個結實,這才小心握住覃川的手,低聲問:“怎麼回事?被人……欺負了?有沒有……受傷?”她不敢問得太仔細,怕小姑娘受不了。

覃川搖搖頭,把盒子放在桌上,說:“沒事,隻是摔了一跤。飯菜送過去了,公子齊先生說……說他以後會常來。”

滿屋靜默,覃川咳了一聲:“是真的。”

尖叫聲頓時掀破屋頂,趁著外麵一群人興奮得群魔狂舞,她老早就悄悄回到自己的小屋,頭很暈,脆弱的小心髒很不聽話要往外麵蹦躂,好像快兜不住,她隻好用被子死死壓著。

想起方才因他答應的很順溜,覃川大約是把腦子咳壞了,脫口而出一句話:“你……你真覺得好吃?不是為了什麼別的原因?”

公子齊這次答得更順溜:“你希望是什麼別的原因?”

覃川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姑且不說他有沒有看出她來,就這麼一句問話便足以證明她問得多麼愚蠢。遇到傅九雲她好像總會變得很蠢,一驚一乍,必然是被他整怕了的緣故。

不等她再說什麼解釋,他說:“……是真的很美味,有我心愛的女人的味道。”

覃川像是被人插了一劍,腦子當場就亂了。回想她在香取山,好像確實有一次日常無聊,隻隨手做了一道雞蛋羹。原本打算慰勞自己的,結果那天傅九雲回來得很早,被他撞見的時候雞蛋羹隻剩一小半,他二話不說搶走就吃掉了。

那時候她也沒想這麼多,什麼那是她吃剩的,勺子上有她口水之類的胡思亂想。可是現在回想起來,就覺著渾身不對勁,肯定是剛才噎得太厲害,把腦子咳暈的緣故。對了,剛才噎得厲害的時候,他是不是對她做了什麼?

無意識地劃過自己的唇,覃川不敢確定。她麵上覆了假臉,什麼也感覺不到。

唉,亂亂亂,遇到傅九雲,好好的一切都會變得這麼亂!她翻個身,被子蒙住腦袋,逼著自己把“心愛的女人”五個字趕出腦海,可睡著了之後,不由自主,還是夢到他憂鬱深邃的雙眸,這樣靜靜看著她,看了滄海桑田的一個夢那麼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