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宜轉身跑回馬車,在車簾外氣喘籲籲,撩開簾子看到月奴正若有所思抬頭問她,“值得麼?”她雙手雙腳爬上來,她想,她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但是剛才,已經消耗了太多力氣……
月奴道:“長公主的事我也聽過不少。傳說江氏子嗣自幼善畫,十四歲及笄時和堂兄在蠻荒之地的竹林共同畫了一幅畫,你應該也見過,就是那千金難求的半江瑟瑟半江紅。我記得我的小妹好奇去求那幅畫,江帝派出親信流風回雪執畫相守,不知怎的起了爭執,一杯茶水灑在身上,氣的小姑娘淚奔而去……”
這時,江宜才認真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眉目如畫,發如潑染,嫻靜時是清水芙蓉,淡笑時勝天邊殘霞。“若比起容貌,你比她好看。”江宜中肯道。
月奴笑得莫名,“城下作畫,你可知是何畫?”
江宜不答。
“千山暮雪,有塔千層,掩著一幅世外桃源,裏麵不過是一處山水人家,一樹桃花,一溪清流。你說,是誰許了誰的一世長安?”
江宜不答。
“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你知道?什麼是愛,什麼是恨,你知道?”
“你也愛他。”江宜笑了。
“孩子,你得到的不比我多。”
“大嬸兒,你失去的不比我少。”
秦輕心中燥熱,鬆鬆棉被,一眨眼的時光,就見江宜一身大紅宮裝,跪在大殿之下,大殿上,江帝身影模糊,前呼後擁一大群人,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冽,“何事?”
“江宜上稟,願前往雪山拜祭赤靈神,佑我江家兒女福澤。”
江帝神情清冷,身後一大群人在他揮手示意下一個個退下。
“你可想清楚了?”
“是。”
“你可知,使者何人?”
江宜抬頭,看著高台上那人冷言冷語,“有公子白衣之稱的白衣,也不枉你此行……”
“義父……”少女站起身,聲音沉痛。
江帝沉著臉轉身。
秦輕先是被赤靈神三字震的外焦裏嫩,而後這個場景又讓她驚訝不已——西方金烏將墜,東邊朗月初升,少女一身大紅宮裝迎風颯颯飄揚,身後是漢白玉石階,雕著九爪巨龍沿石階層層爬上,一座恢弘壯美的大殿矗立風中。她朝著那個孑孑獨行的身影大聲嘶喊——她初到這個世界無數次的夢境,隻是,這次她聽清那個女孩兒說了什麼。“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秦輕像被人一拳打在胸口,倒在地上笑的全身發顫,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接下來看到的,讓她再笑不出來。
千年白雪堆在山頂,像一場沒有結局的情事,遙遙無期。
月圓如鏡。
少女立於雪山半山之上,微抿唇,目光茫然。任長風吹散烏發,灌滿長袖。
身後,朗月當空,月光似練,一瀉而下,灑在少女素白的衣裙上,胸前躺著半塊兒瑩白的鎖玉,腰間別著的一支玉簫,翠綠欲滴,使得她更有飄飄然離去之感,好似羽化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