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一輩子都不會開花(1 / 2)

再見到蘇芒,是開學後,剛經曆文理科分班,麒麟選的是文科。早讀課上,全班被迫齊聲背誦《少年中國說》,課文字句鏗鏘,呼號著民族的熱血和力量,同學們卻背得平淡遲緩,了無生趣。

教室的門被推開,背著大書包的女生急匆匆地一頭撞進來,走到講台下方才意識到什麼,生生地收住腳步,折轉身,跑到門口,規規矩矩地鞠躬,喊聲報告。她的動靜真大,老師皺了皺眉:“第一天上課就遲到,下次要注意。”女生冒冒失失跑向座位,經過麒麟身邊時,他隻聽到她嘟囔:“春宵一刻啊。”

她推門進來,帶來漫長的春風,麒麟忽然覺得課文不再艱澀拗口。多年後他回想起來,仍認為那就是真正的少年時光,意氣風發,滿懷希望,撲麵而來的全是世間美好。

琅琅書聲裏,他回頭看了女生一眼,女生衝他一笑,毛手毛腳地放下大書包,在他後排坐下了。

他當然記得她是誰。

熟起來是在半個月後的課堂上,老師點名讓麒麟念課文。穿藍色外套和牛仔褲的男生緩緩站起身,誦讀《與妻書》,聲音清朗:“意映卿卿如晤……”

教室真靜,窗外是早春三月,空氣像綿羊青草一般。十六歲,白毛衣紅格子裙的清晨,謝小禾坐在二組第五排看著那個長身玉立的男生念著關於訣別的文字,那些其實她尚不能感同身受的蒼涼,莫名地感到內心的惘然,一圈圈地漾開。

麒麟剛坐下,就聽到後排的蘇芒嘀咕著:“誰說不能帶著老婆闖蕩江湖啊?”他愣了,記起是《東邪西毒》裏鄉下來的殺手洪七的台詞。老師聽到了,問:“蘇芒是不是有不同的見解?”

蘇芒看過很多書,語文成績在班裏一騎絕塵,老師很寵愛她。她站了起來,一揚頭,梗著脖子說:“我們女人的心思,男人不懂。”

班裏的男生嘩然,有人望著蘇芒笑。在十六歲的時候,她就以女人自居了,可是有多少女人會像她這樣,自始至終都保持著女學生氣?老師示意她說下去,她就引經據典滔滔不絕:“她對他說過,望今後有遠行,必以告妾,妾願隨君行,為什麼他不肯聽?趙子龍在長阪坡殺個七出七進有什麼了不起?反正他是武將,武功好是分內事。了不起的是阿鬥在他懷裏睡得正香。當真有信裏說的那樣愛她的話,他怎麼就知道孤獨終老對她而言才是幸福,而不是以死相隨呢?愛她就是把孩子和老母一堆爛攤子都丟給她,自己跑去送死嗎?就不想想你死了她怎麼辦。為什麼不能像趙子龍那樣,把最想疼愛照顧的生命揣入胸前綿甲,生死都作一塊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