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女莫若父,黎華思量著小妮子該是虛張聲勢,方若綺卻早沒了主意,上了燈,開了門,對門外的淚人一個黎挽芳大敞懷抱。
黎挽芳兀自嚎啕:“哪有你們這樣的爸媽?就知道二人世界,一點都不關心我。”
方若綺緊忙上去一邊安慰一邊討好:“哪有,都是你爸爸不讓開門。走,和媽上樓去,不理他。”
黎華目送著母女二人棄他而去,在經過樓梯轉角的時候,瞥到方若綺一臉溫柔的無辜。不禁打了個寒顫。這女子永遠擅長擺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真正扮豬吃老虎。
他忘不掉,在被推進手術室之前,他問她,萬一有萬一,她要怎麼辦?
她笑,就是那樣一臉溫柔夾帶無辜:“放心,我不會隨你而去。我會活在世上,好好活著,養大女兒。隻是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快樂。”
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麵前,你卻不知我愛你。
純屬鬼扯。
深知相愛的兩人,偏偏隔開生離死別。世上哪裏還有,更加折磨的遠?
於是,接下來的幾日,在無盡接連無盡似乎衝不破的黑幕結成的繭,明明疲倦不已還是不停地闖。隻因,他必須醒來。他,要為她醒來。
方若綺哄好女兒,下樓不見黎華,便尋去花園長廊。朱槿堆疊的□□,果然見到那人靜靜坐著,故意撇過頭,明顯在生氣。
“怎麼啦?”帶著一臉討好湊上去,哄完小的哄大的,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他們黎家,方若綺默默哀歎。
“叛徒。”
這一聲譴責落地,方若綺反而笑了出聲,明明老道甚至被阿威稱作老奸巨滑的一個人,一孩子氣起來就顯得小。
她順著他:“我也很失望啊。又沒去成。”
“第二十四次,第二十七次了。”
前者垂吊永遠去不了的馬爾代夫,後者銘刻永遠不能隻屬於兩個人的六月十九日。
方若綺不再作聲,而是悄然吻上黎華的唇,是竭力索取,也是盡能給予。
“Eww。”黎挽芳不知何時站到兩人麵前,“爸、媽,多大一把年紀了,注意下風化好不好?“她打個寒噤,“笑非來接我了,我還是快走,還不知道過一會兒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
看著黎華忽明忽暗不怎麼好看的麵色,方若綺忽然說:“謝謝。”
“謝什麼呢?”
方若綺不語。
要謝什麼呢,從何說起?
謝謝你與我一起為老不尊,謝謝你陪我被自己女兒嘲笑惡心,謝謝你在人海蒼茫中選中了我,謝謝你讓我在歲月洪荒中看得到你。謝謝你為我醒來,謝謝你讓我不懼悠然老去,因為你,一直都在。謝謝你,讓我徹頭徹尾地活,沒心沒肺地笑;謝謝你,給我存在的意義。
“謝,別光說不練啊。”
“那你要我怎麼謝?”
“嗯,繼續……”
不待話音落地,方若綺便乖巧地貼上那人的薄唇。
記不得是何時,她最後一次親吻她那翩然雲端的愛人。因為,冥冥之中,潛移默化,那人已經那麼切近。仿佛生根落地,盤枝錯節,與她緊緊相纏。
不再說愛。因為那麼平凡,那麼篤實。沒什麼值得多言,不必多言。
隻有,那一夜的朱槿,花團錦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