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女？”
方若綺捉住黎華的手，帶著他輕輕附在自己的小腹：“方愛華。”
“她在這裏。”
“她有五個月大了。”
她看著黎華不知如何反應而僵滯的臉，“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方若綺，會到以子相挾的地步。”
“但是，我不在乎。我不在乎要做到多無恥的要挾。”
“憑什麼你的快樂才最重要，我的快樂難道低賤？”
“你的一萬個滿意，抵不過一句我就是願意。如果說與你一起會迎來不幸，那麼，什麼樣的幸福我都不要。”
“我就願意陪你一起受罪。”
她甩開他的手，一頁一頁地拿起案頭的文件，認真地撕起來：“所以別再妄想以幾張紙來把我推開，別再說什麼不是我的問題。”
“你的都是我的。”
“人工碎紙機”將全數文件銷毀到隻剩手術同意書，抽出筆在家屬欄，落下“方若綺”三個字，同樣工整，無關掙紮，一筆一劃，全是執著。
黎華忽然笑了起來：“若綺丫頭，哪來那麼多話？”
“你又都不肯講，總要有一個人把話說明才行。”
“我隻是在想，‘方愛華’，這是什麼爛名字？將來小孩一定恨你。”
“喂！”
嘴上叫囂著，心頭卻平靜不少。肯同她笑鬧，沒有再反駁，是對她的決定，默許了吧？就算不是，也沒關係，她再也不離開，總有一天磨到他服軟。要多少時間，就給多少時間。
今天就到這，她去關了燈，又走回來，在他身旁和衣躺下。醫院狹小的病床容納兩個人，不免局促，但因挨著他，守著他，特別心安。方若綺向黎華懷裏又擠了一擠。今天就到這。
將睡之前，方若綺與黎華深深一吻。像是最後一次，長長久久，不肯分離。
因為每一次，都可能是最後一次，更要長久，不訴分離。
黑暗中，方若綺向黎華的懷裏又擠了一擠，後者倚著沙發坐在地上，盡量將身子壓低，一邊還不忘無聲地比一個“噓”。
“誒，”方若綺偏不心領神會，“我們這樣躲起來會不會不太好？剛剛挽芳聽起來真得哭很凶。”
“年輕人感情的事，有什麼可擔心？比八點檔發展得還快，剛還吵得凶，馬上就和好。哪有我們插手的餘地？”
“可是，……”
“可是什麼？被她這麼一鬧，就休想趕上遊輪了。”
身旁人再比一個噤聲。方若綺乖乖住嘴。
二十五年光陰匆匆過去，曾有那麼多牽絆那麼多廝磨的他們，居然也趨入平淡，成為別人感情戲碼中的爹地媽咪，都算不上大配角的配角。
是該退場了。退場之後，有陽光、海灘、鹹濕的空氣，和馬爾代夫悠閑的節拍。方若綺心甜，漸漸忘了前一刻女兒黎挽芳打來電話關於大惡人高笑非欺負他的種種哭訴。
本來也沒有什麼值得不忘。這樣的哭訴，一月至少三回半。最初黎方夫婦也是抱定了護短護到底，自家姑娘再怎麼刁鑽成性也要擁護的方針，誰知每每總是小妮子自己先繳械投降美滋滋被人哄走。叫身為父母的情何以堪？
嗯，說定了，這次再不為她打亂計劃。
可那黎挽芳，豈是那麼容易打發？門拍得響亮，叫得氣壯：“出來開門，都聽到你們說話了，還裝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