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魷從外地出差回來,發覺海蓓身上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她常常一個人坐在位子上發呆,電話鈴響了也不主動接電話,總是讓美魷先接電話。美魷一回來就和老範接上了頭,兩個人當著海蓓的麵起膩,一句來一句去說著綿軟柔情的話,海蓓聽了自然很不舒服,她受不了這個刺激,但又不能表現出來,隻好強忍著。
這天中午,美魷穿著怪異的衣服跟老範約會去了,留下海蓓一個人在辦公室裏呆著。海蓓以為自己什麼都不在乎,可是,美魷一走她就難受得直想哭。她腦子裏轉來轉去都是她和老範在一起的那個中午發生的事,想他美妙的手指和舌頭,想那些火辣辣的撫摸,想著想著忍不住把電話打到老範家,她不說話,隻是對著聽筒嗚嗚地哭。
海蓓到衛生間去洗臉,狹長的鏡子裏有一張哭過的怎麼也洗不幹淨的臉。有人來上廁所,在她身後走來走去。
有個黑色人影一點點地靠過來,忽然開口說話。
“怎麼啦?你哭了?”她說。
海蓓回過頭來,見是美魷。
“美魷?我還以為你約會去了呢。”
美魷說:“哪兒能成天約會呀。你怎麼了?”
“沒怎麼。”
“那就好。”
美魷告訴海蓓,下午那個長年不上班的小秋要來,處長讓把辦公室的衛生搞搞。海蓓翻著白眼問道,他是來檢查衛生的嗎?美魷說,幹嗎那麼認真呀,人家現在是大款了,處長說要給人家留個好印象。
印象個屁。
海蓓站在原地罵道。
美魷把小秋那張辦公桌擦了兩遍,桌上的那些雜物都清除幹淨了,一些必要的文具擺放得整整齊齊,就像桌子的主人每天都來上班似的。
“那個小秋長什麼樣我都想不起來了。”美魷說。
“管他長什麼樣呢,反正又不是你什麼人。”
“那可說不定。”
兩個女人正在笑鬧之際,有人推門而入,渾身上下一身名牌,看這架勢應該就是小秋了。這個下午海蓓一陣陣走神,關於小秋的印象幾乎等於零。小秋出手很大方,到很豪華的地方請大家吃飯,吃得上司滿嘴流油,話也比平時多起來。小秋那件米色西裝很氣派地在眼前晃,窗外起風了,街上的人都匆匆忙忙往家趕。
他們說吃過飯要去唱歌,他們說美魷的歌唱得比歌星還好,他們還說了一些什麼,海蓓沒聽清,她忽然很想回家,想跟冷兵好好聊一聊,把日子好好理理順。
海蓓興衝衝地趕回家,一路上腦子裏幻化出一幅幅美好家居圖。街頭跳舞的少年,在清冷的北風中攪動出熱烈的空氣,他們是一團橘紅,是一團流動的火。他們跳舞用來伴奏的音樂頗有拉丁風格,歡快之極,海蓓的眼睛都被他們點亮了,海蓓想,是結束灰暗生活的時候了。
可是,海蓓烈焰般的情緒一進家門就被兜頭潑過來的一瓢冷水給澆涼了。
“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冷兵冷冷地問,“不是說聚會的嗎?”
“他們玩他們的,我先回來了。”
海蓓脫掉皮靴、外套,淡淡地說道。
他坐在電視前看新聞,臉上印著青灰的顏色。這種青灰滲透到他的皮膚深處,連血管裏的血液都沾染了這種顏色,變得冷冰冰的。
“咱們家怎麼跟個大冰箱似的。”
“沒來暖氣,我有什麼辦法?”
說完這句,他就閉了嘴,看樣子再也不打算張開。空間變得封閉而又沉悶,有一些銀灰色的光束在天花板上飄來蕩去,海蓓站在這些光束中間,感覺自己正一點點地變成一個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