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有許多不確定的東西,它們就像空氣或者流水,是存在的,又是不可琢磨的。那個七年前飛走的美麗女嬰,在乃圓記憶裏真成了一隻帶翅膀的蝴蝶,隻作短暫停留,然後,她就朝著一個方向飛了去,七年過去了,沒有一點音訊。
那個空搖籃一直還在。
在孩子丟了以後,夏石曾打算把搖籃送人。沒想到乃圓的反應是那樣激烈,她血紅著眼睛撲過來,牙縫裏擠出兩個字:“你敢!”一個優雅美麗的女人,在丟失了她兩個月零七天的孩子之後,忽然變成了一頭不可理喻的母獸,是夏石沒有料到的。他常常喝著啤酒,緬懷他們短暫的過去,想念乃圓大學時代簡單的馬尾辮,白色短袖衫,還有她那張純淨的笑臉。
楊乃圓曾經不止一次地問過夏石,那天賽跑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連一個女的你都跑不過?因為那天下午,在發令槍“砰”地響過之後,乃圓看見她的同學郭佳和體育係叫什麼石的那男生箭一般地衝出去,她的心裏緊張極了,好像有一根緊繃著的弦就要斷了,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到底為什麼緊張,這不是一場正式的比賽,勝負輸贏都無所謂,可是,乃圓就沒緣由地感到緊張。
後來乃圓回想起來,覺得這種“緊張”可能是對未來生活的某種預兆,那個在跑道上疾速飛跑的男生,將要拿走乃圓生命中最要緊的一段,而站在跑道旁手搭涼棚朝遠處張望的乃圓,當時還一無所知。
夏石賽跑輸了,說要請兩個女生吃東西,“冰淇淋或者別的什麼”,他喘著粗氣對兩個女生說。
“冰淇淋或者別的什麼?”郭佳說,“這也太便宜你了吧。”
夏石用帽子扇著臉上的汗說:“那你們說怎麼著吧,總不至於去吃法國大餐吧?”兩個女生就咯咯咯一陣笑。笑過了之後,郭佳提議去吃比薩。夏石說比薩有什麼好吃的,還不如在路邊買兩個肉包子吃呢。兩個女生又是一陣笑。
“沒錢吧你?”
“我,沒錢?”
夏石立刻就把錢包掏出來,翻給兩個女生看。
“笑笑笑!你們倆怎麼那麼愛笑啊?”夏石說。
“蝴蝶”是乃圓和夏石還在戀愛的時候,就給未來的孩子秘密取下的名字。這是他倆之間的一個秘密,就連最好的朋友郭佳也不知道這個秘密。郭佳在這方麵有些遲鈍,不明白夏石三天兩頭往女生宿舍跑是什麼意思。
“哎,你怎麼又來了?還想賽跑是吧?”
“我沒事老跟你賽跑幹嗎?乃圓呢?”
“乃圓不在,她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