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在A生命最荒涼的階段搶先占領了A,同時,草草也以自己的生命為賭注,此生跟定了這男人,生生死死,戰鬥到底。愛情是不能夠被當成一項事業來做的。一個人一旦陷入了一個以愛為生、為愛而活的境地,那麼,他就走進了一個死胡同,終日生活在狹小的天地裏,變得敏感、瘋狂、偏執、認死理,帶有濃烈的悲劇色彩和血腥味道。
草草就是這樣一個女人。
那一天,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草草的宿舍窗簾緊閉,草草約了A,讓他下午三點到她宿舍,她說有事要跟他說。
事情總是這麼重疊矛盾著,說實在的,那天A已經另有打算了,那天是周末,A打算到工藝美術學校去看阿黛。他沒跟阿黛事先約好,沒給她打電話,也沒寫信,他打算給她來個突然襲擊,看看她的反應。
事情卻朝著相反的方向快速發展。
下午三點,按照A原來的計劃,他應該坐在阿黛宿舍的床沿上,半玩笑地對她說,阿黛,你幹嗎不去把窗簾拉上?然後,詩人A聽到阿黛用她那漂亮的手指嚓啦啦地擺弄著那張藝術化的窗簾的聲音。
眼前的窗簾卻平淡如水——一片褪色的湖藍。陽光把它射穿了,有的地方顏色很淡,淡到近乎於無色的程度。那個帶著血腥味道的處女之夜正朝著詩人A一步步走來,已經走到離他很近的地方了,他卻渾然不覺。
窗外傳來汽車刹車的聲音,那聲音在室內聽來有點刺耳。A疑惑地想,為什麼有人會在這個時間和地點練習刹車?當他撩開草草關閉得嚴絲合縫的湖藍色窗簾,發現二樓窗戶底下空無一人,草地上的青草在夏季的兩場大雨過後瘋長起來,就像眼前這個叫草草的姑娘隱藏在心中熾烈而又純潔的欲望。
下午三點,按照A原來的計劃,他應該坐在阿黛宿舍的床沿上,而他現在卻坐在這裏——坐在草草下鋪的床沿上。草草的床在上鋪,看不見床上的內容,因為她掛了密不透風的蚊帳。有一個細節值得引起注意,那就是當時不知為何詩人A根本就沒注意到蚊帳的顏色,隻把它當成是一掛普通的蚊帳。A坐在蚊帳下邊,侃侃而談(主要是談文學、詩歌還有藝術),有風吹過來的時候,那蚊帳的下擺輕輕拂動,如小手一般撫摸著A的頭發(A仍不知道滯留在這裏的危險性),A那天原本以為還有機會抽身離去,所以他從容不迫,談著不著邊際的話題,有那麼一小段時間,他的思路甚至滑到另一個女孩身上去,她穿著奇怪的衣服,她的頭發像火苗一樣一簇一簇在黑暗中浮動。
草草穿著條淺色的(與窗簾顏色相似)A字形連衣裙,下擺是直筒形的,裁剪異常簡潔,幾乎沒有一個褶,身體的曲線從淺色的衣裙下麵隱隱地透出來,特別是小腹兩旁的盆骨處頂出兩個小拳頭似的東西(那東西使A有些吃驚和著迷)。漸漸地,A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他甚至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她身體兩旁的那兩個可愛的小拳頭,他想女人怎麼會是這樣的?在這個下午A與草草初次接吻的時候,A的手就放在她身體的側麵,他觸碰到了那個凸起的小拳頭。
“今天晚上我們宿舍沒人。”
接吻過後,草草淡淡地、裝作不經意似的說。
A離開那間女生宿舍的時候,天空正泛起一種A從未見過的神秘的紅色,天氣悶熱,A頭暈腦漲地走在通往飯堂的路上,努力回憶著下午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他吻了她;
為什麼要吻她;
他愛她嗎?
還是——
她愛他?
到底是誰愛誰?
……
種種簡單的問題就像一條條並不相交的平行線,它們朝著各自的方向伸展而去,毫無邏輯,充滿了種種不可能性。A的思維忽然混亂起來,他想,怎麼短短的一個下午,事情就朝著不可逆轉的方向狂奔而去,這是否真是他的本意,還是一時衝動,把事情整個地給弄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