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十節 隱在時間後麵(1 / 1)

那道記憶中的鐵門是A情感的分水嶺,得到的這個女人變得沉實可靠,沒得到的那個女人變得虛無飄渺。草草現在是詩人A的妻子,而阿黛卻隱在時間的後麵,隔著茫茫十年時間寄來一張請柬。

美術館裏擠滿了人,大概有幾個大型展覽同時開幕,大廳裏站著一些穿著板正的人。我們穿過人群到二樓去,從一個廳走到另一個廳,經過一扇又一扇門,穿過一堵又一堵牆,我們被淹沒在色彩的海洋裏,光與影,曲折的展廳,光亮與陰影,這一切從整體來看都像是一種說不出的隱喻,A的情緒變得緊張起來,感覺到了越來越近的一種危險——受騙的危險,從二樓到一樓,我們走遍每一個展廳,沒有找到阿黛請柬上寫的那個個人畫展,我們看到一張張陌生的臉,陌生的名字,還有一些讓我們感到莫名緊張的畫。

A說他早就應該想到,這是阿黛的一貫作風。

有那麼一瞬間,A似乎看到了阿黛,他丟開我緊盯著一個背影緊走了幾步,然後又失望地丟開那個背影折回來。

阿黛是隱在時間後麵的一張臉,而且越藏越深。

在找遍所有展廳之後,我與A走散了。陌生的麵孔一張張從眼前掠過,我站在一間四壁貼滿黑白照片的展廳裏,那些黑白照片都被放得很大,人的瞳孔以及眼球上的血絲都看得清清楚楚。我不敢去看那些放大了的眼睛,也許那裏麵有我和A的眼睛,我們雖然離得很近,卻彼此看不清楚。

展廳裏隻剩下我一個人,我在展廳中央坐下來,感受這裏凝固的時間。那些信憑空而來,就懸浮在大廳的上方,與那些黑白照片保持著一定距離。A對我來說是信,是日記,是電話裏的聲音,他從來都不是一個真實的存在。

我一個人坐在那裏,四壁長滿眼睛,各種各樣的目光穿透我的身體抵達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我的五髒六腑都被剖在了外麵,並像醫書上所標識的那樣,各種髒器染上了令人目眩的顏色。

我不知道我在等誰,我坐在這裏,等待自己一點點地變為標本。

A每一次出現都令我心亂如麻。

牆壁上那些眼睛逐漸暗淡下去,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我看見A的影子一點點地從照片後麵呈現出來。

我們席地而坐,坐在那間寬敞的無人的展廳的中央。A說話的時候,由於他那獨特的大嗓門,空蕩的展廳裏到處回蕩著嗡嗡作響的回聲,好像有許多張嘴從不同角度和方向在對我說話,我們一直在用虛擬的語氣談論愛情,我們發現我們有許多次機會可以相遇,但是由於某個細小因素的改變,我們就在時間岔道上岔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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