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轍找了一個暑期工,是在一家燒烤店,和趙未凡一起。老板人很好,會在每天收工的時候招呼大家一起隨便吃點,喝杯紮啤,聊聊天。不過,開始時易轍和趙未凡還會留下,過了幾天後就說什麼都不吃了——燒烤店煙熏火燎,哪怕是露天的,易轍他們兩個人每天也都要沾一身的味道,光是聞這味兒都要聞吐了,巴不得天天下班以後趕緊跑回去洗澡。
趙未凡把圍裙摘下來,掛到裏屋的衣架上,低頭,皺巴著臉去檢查自己的上衣。今天被一個亂跑的小孩子撞翻了托盤,刷滿了醬的烤串全都撲到了她身上。老板娘貼心,當時立刻找了件圍裙給她遮一遮。但現在下了工,她便對著這一片汙漬發起了愁,偏偏她今天還穿了一件淡黃色的上衣,使得胸前那一片狼藉更加顯眼。
大概是因為她在裏麵待了太久,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還沒好?”
趙未凡又在心裏歎了一聲倒黴,無可奈何地打開門,走了出去。
看到她的衣服,本來在鼓搗手機的人微微一愣:“衣服怎麼了?”
“被個小孩兒撞了,”這麼一大片汙漬掛在胸前,讓趙未凡多少有點不自在,她拽了拽衣服,蹙眉道,“哎,好煩,這怎麼出去啊。”
易轍收了手機,想了想:“我去給你買件衣服套著。”
見他提步欲往外走,趙未凡趕緊叫他:“這個點了,你去哪兒買?”
“旁邊的小街上有擺攤的。”
不一會兒,易轍便買了衣服回來,而這時的趙未凡已經被老板一家拉著聊了好一會兒。
“哦對啊,高考今天出分,是不是過了十二點就能查了?”
“嗯,是。”趙未凡一麵應著,一麵接過易轍手裏的塑料袋。
易轍買來的是一件牛仔短袖襯衫,肥肥大大的樣子,不太像女款。趙未凡拎著看了看,把一排扣子解開,直接在套在了身上。襯衫有領子,又寬鬆,完全不會露出裏麵的衣服,這樣穿上,也不會顯得奇怪。
“哎喲,小夥子夠體貼的啊。”老板娘約是瞧著他倆順眼,忍不住打趣,“你們現在的小孩兒,就是比我們年輕的時候會來事。”
“我年輕的時候怎麼了?”舉著半杯啤酒的老板不服氣,“我沒給你買過衣服啊?我當時不還……”
“行了行了,”老板娘打斷他,“沒人想聽你那點事啊。”
這些天,趙未凡也已經習慣了聽他們拌嘴,她理著衣服,在一旁笑。
“哎,對了,我兒子跟我說不能老問學生考得怎麼樣,所以一直也沒問你倆。”老板娘笑眯眯地看了兩人一圈,“怎麼樣?反正今天就出分了,我問問也沒事吧?”
老板也來了精神:“估分了沒啊?好嘛,我外甥今年也高考,跟我說估分估了三百八,我說你這可牛大發了。”
趙未凡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七百多吧。”
果然,老板和老板娘都愣住了一樣,眨巴著眼看著她。
突然沒了聲音,幾個人麵麵相覷,氣氛一下子尷尬了起來。
趙未凡在心中默歎一聲。
這就是為什麼她從來不願意提分的事,每次遇到爸媽的朋友啊、親戚啊問她,她說完自己的估分以後,別人都是一副懷疑她昏了頭的樣子。
可是就是七百多啊,隻要作文不被判跑題。
“七百?總分不才七百五?”
“嗯……”趙未凡含糊應著。
“這麼高啊?真厲害,真厲害。”老板和老板娘對視了一眼,不知是信還是不信,遲了很久才補上兩聲顯了僵硬的笑。
“你呢?”老板娘大概也覺得剛剛讓小姑娘尷尬了,又連忙活躍氣氛,很積極地問易轍。
“695。”
裝衣服的黑色塑料袋被揉成一團,一個拋物線,灌進了門口的垃圾桶裏。
“走吧。”易轍朝趙未凡撇撇頭,回手拉開了玻璃大門。
成絮最近忙得不見人,通常是早早到實驗室露個麵就走,再回宿舍,幾乎都已經過了零點,甚至有時要到淩晨一兩點,才悄悄回來。盡管能感覺到他刻意放輕了動作,但許唐成還是會在他開門進屋時就立刻醒來。他了解成絮,知道他這樣早出晚歸,一定是有什麼要緊的事要忙。怕他因為打擾自己而過意不去,許唐成便總是都假裝沒聽見他的動靜,在床上闔眼裝睡。
而這天成絮回來,竟發現許唐成竟還沒睡,正戴著耳機,坐在床上看電影。
成絮湊過去,朝屏幕望了一眼。許唐成察覺到,摘了耳機看他。
“今天這麼早回來?”他看向屏幕右下角的時間,還不到十二點。
“嗯,”成絮打了個哈欠,坐到他身邊,“以後就不會很晚回來了。”
稍許停頓,他又接著問:“之前吵到你了吧?對不起啊。”
“沒有,”許唐成笑著搖頭,從一旁的袋子裏拿了一小包怪味蠶豆,撕開,遞給成絮,又抽了一張抽紙鋪到他麵前,給他放蠶豆皮。
“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麼?看你這瘦成什麼樣了。”
“嗯……”成絮捏了一顆豆子放到嘴裏,把皮磕下來,支吾了一聲,才說,“我找了個實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