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1 / 3)

第三十六章

那天晚上許唐成喝了不少,易轍在飯桌上想幫他擋酒,許唐成卻統統不讓,他來者不拒般一杯杯喝著,好像酒量不好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他一樣。不過等到了KTV,別人再給遞酒,許唐成就說什麼都不肯再喝了。於桉玩笑著勸了一句,許唐成便一轉手拽了拽易轍。

“他替我喝。”

他這樣說,易轍自然伸手,要去接酒。於桉卻立即將自己的手挪開,沒讓他碰著酒杯:“我跟你喝,他替不了吧。”

若是一個清醒的許唐成,大概絕不會在這時拂了壽星的麵子。但易轍非常慶幸許唐成現在並不清醒。他垂著眸等著許唐成再說話,卻突然被一隻胳膊勾住脖子,逼得他不得不微微彎了腰,靠近了身邊的人。

“替得了。”許唐成迷迷糊糊地笑著,搭在易轍肩上的手還抬了抬,撫了兩下他的耳朵。

易轍發現許唐成一喝多了就愛動手動腳,上次也是,他記得他一直捏著自己的脖子玩。

無論於桉說什麼,許唐成都總是一句“替得”,於是,這杯酒終還是進了易轍的肚子。

但易轍喝了,於桉卻不動。他一直看著許唐成,好一會兒,才偏偏頭,朝易轍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我要喝麼?”

易轍懶得理他,便抬抬眼皮,說:“你隨便。”

從第一次見到於桉起,易轍就不喜歡他。原因有兩個,一是他發現於桉總盯著許唐成看,二是他發現他總莫名其妙盯著自己看。現在也是這樣,於桉動了動身子,半笑不笑地盯住他,忽然問:“我怎麼從沒聽你跟我叫過學長或者哥什麼的?”

沒想到他突然朝自己伸了矛頭,易轍不知道怎麼回答,也根本沒有要回答的打算。他擠出一聲“嗯”,算是在人家的場子,自己所給予的最大程度的禮貌待遇。

於桉倒也不惱,隻笑了一聲,然後拍了拍許唐成的膝蓋,對著一直在擺弄人家耳朵的人說:“你這弟弟挺有個性的。”

本來應該被喝掉的酒又被於桉原封不動地端了回去,但再有人要和許唐成喝酒的時候,都被他勸住,說唐成喝多了。

沒人再來打擾他們,許唐成像是徹底安靜了下來。他沒去點歌,也從沒拿過話筒,就一直挨著易轍坐著,背靠在沙發上。沒有動作,沒有聲音,易轍甚至有好幾次都以為旁邊的人已經睡著了。

但轉頭去看,才發現他一直都是睜著眼睛的。大屏幕閃過的畫麵都在他的眼中落下了蹤跡,而易轍每次都是匆匆一瞥,便又匆忙轉回頭。

他本想著,許唐成喝醉了的話,自己就早點帶他去睡覺。但身旁的人這樣不吵不鬧,似乎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他便開始猜測,或許,許唐成的酒量比自己想得要好。

肩上一沉,有軟軟的頭發碰到了他的脖子。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後,易轍心裏忽地排出一個空格,再然後,便是猛然湧出的酸澀。

他在枕著自己肩膀。親密到像是依靠。

現場會唱歌的人不少,包廂內氣氛熱烈,歡呼聲和起哄聲也從不被吝嗇。一片嘈雜混亂中,易轍隻覺得整個人都在被各種鼓點敲擊著,變幻的燈光晃在他的眼前,不真實的淩亂感被照得更強。

是真的醉了吧。

他從沒想過,他與許唐成之間還會有這樣毫無戒備的姿勢。即便出現這一幕的原因隻是許唐成喝多了,所以忘記了一些不恰當的事情,易轍依然覺得像是突然得了一份饋贈,圓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夢。

而許唐成一直沒說話,也沒再動,好像這隻是個再自然不過,又讓自己很舒服的動作。

直到混響強烈的音響中響起一陣吉他前奏,肩上的腦袋忽然蹭了蹭,易轍感覺到溫熱的氣息擦著他的皮膚,脖子癢癢的。

“你聽過這首歌嗎?”

抬起一直垂著的視線,易轍朝前方看去。

畫麵的顏色並不算明麗,但很純淨。一個男人走在海邊,穿著一身不太正規的黑色西裝。

他搖搖頭:“沒聽過。”

許唐成剛剛約是抬了頭,而易轍說完這句話之後,感覺到他又蹭回了原來的角度,應該又在繼續看著屏幕。

他沒了後文,易轍因為許唐成突然問的這一句,留心去聽了這首歌。陸鳴唱得很好聽,但讓他投注了更多注意力的,是那一句句歌詞。明明都是並不華麗的字眼,卻像是平實地寫到了人的心底裏。

包廂內的音樂聲很大,大到易轍連自己說話的聲音都聽不清。但等陸鳴唱完第一段,插進的間奏結束,易轍卻很清晰地聽到了有另一個聲音,在唱這首歌。

許唐成沒有拿話筒,那一點點音量便始終被四方的聲音蓋著,但又因為這聲音就在易轍的耳邊,所以全場唯獨易轍能聽到。

像是他說給他的悄悄話。

這場景於易轍而言無比珍貴,他很想扭頭看看他,卻又怕驚動了他,他醒過來,就不唱了。於是易轍便不敢動,一直小心地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盯著屏幕。

大雨聲中,伴奏驟停,突然回蕩的大提琴聲低沉,竟像是那段本該戛然而止,卻怎麼都無法從他心裏剝除的感情。

易轍聽得怔愣。而提琴聲過,他聽到許唐成在唱,“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

一直被強行壓製的情感因為這一句話開始瘋狂騷動,在易轍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時,他忽然察覺到了手背上的幾點微涼——許唐成手上的溫度素來偏低,即便是在有暖風的室內,他的指尖也是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