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車禍那麼慘烈，你竟然一點兒事也沒有？”季雨始終有點兒不敢置信。
以至於，當初在寧梓丞的墓前受到寧梓丞發來的短信的時候，連手都在微微顫抖。
寧梓丞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全盤托出，“其實那天晚上的車禍中，我已經死了，但是霍霍找到了我，把我帶回了他的世界，最後，成功救回了我的命，所以，我現在不是人類，而是吸血鬼。”
“哐當——”一聲，季雨手中的咖啡杯摔到了桌麵上，見周圍人都把眼光聚集到自己的身上來，季雨手忙腳亂地扶起杯子，用紙巾擦幹淨桌麵。
“你說你現在是什麼？”季雨忍不住重複了一遍。
寧梓丞用琥珀色的雙瞳認真地看著他：“吸血鬼。”
笑容苦澀，“你怕嗎？”
季雨很幹脆地搖頭，“如果我怕，就不會坐在這裏了，從看到你樣子一點都沒有變化的時候，心裏已經這麼懷疑了，隻不過不敢相信而已。”
“季雨，看到你過得這麼好，我就放心了。”寧梓丞喝了一口咖啡，將身上的哀傷收了起來，故作輕鬆地道。
沒想到季雨也是苦中作樂，“有什麼好不好的，前幾年，抵不住我媽的嘮嘮叨叨，第一次相親，覺得對方還不錯，不討厭，就這樣結婚了，有了個女兒，但我心裏，一直沒有放棄找你。”
寧梓丞側頭看向窗外，“季雨，你看外麵的樹，和我們多年前還是學生的時候，有什麼不同？”
季雨眼神幽深，“梓丞，你是在借物告訴我，一切都不可能回去了嗎？我沒想過要怎麼樣，你放心，那你現在呢？過得怎麼樣？他對你好嗎？”
季雨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一時有些激動，抓住了寧梓丞的手。
寧梓丞尷尬地掙脫開季雨的手，滿不在乎地道：“好啊，當然好。”
好到要為了另一個‘自己’而殺了他。
好到想讓他去死。
“我們一般都在他的世界，偶爾也會到人類世界逛逛，不過最近戒嚴，這次之後，我就不會再回來這裏了，所以，季雨，你要好好生活，今生今世，我們也不會再見了。”寧梓丞歎了一口氣。
“你沒有騙我，他真的對你很好？”季雨懷疑地看著寧梓丞，“你現在這表情像是很幸福的樣子嗎？”
寧梓丞喉嚨一哽，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我隻是還不習慣、不習慣他的世界，留戀這裏而已，並不是不開心。”
季雨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點頭道：“既然如此，你也要好好過日子，一定要開心，如果他對你不好，你就永遠離開他，不要受委屈。”
“我會的。”寧梓丞笑著點頭。
可他的心裏，卻清楚地明白，他不會的。
如果他可以若無其事地離開霍爾的話，他就不會答應霍爾的要求了。
傻傻的，認真又慫，愛一個人，從一而終，哪怕為他而死，也比離開他身邊要好。
寧梓丞是這樣認為的。
之後，兩人之間的聊天輕鬆了許多，也會聊起一些讀書時候的事情，季雨會告訴寧梓丞，班上有誰誰誰和誰誰誰在一起了，哪個同學又做了大事業，買了豪車豪宅，時間就在不經意間溜走，彈指間，十幾年就這麼過去了。
寧梓丞看著季雨眼角的細紋，如果自己沒有變成吸血鬼的話，他也會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到這個年紀，恐怕也沒有現在的自己年輕好看，但不管怎麼說，生老病死才是完整的一生。
寧梓丞漸漸明白，霍爾為什麼會如此痛恨做吸血鬼，甚至之前拒絕將自己變成吸血鬼。
漫長的歲月，漫長的孤獨，實在能夠把人逼瘋，尤其是在沒有人陪伴的情況下。
而他，舍棄了所有，為霍爾變成了吸血鬼，最後仍是不得善終。
老天，也不看好他的愛情。
一滴眼淚，隨著寧梓丞低頭喝咖啡的時候，滴入了咖啡中。
下午六點多的時候，季雨接到了自己妻子的電話，問他回不回去吃飯，他看了寧梓丞一眼，寧梓丞笑道：“回去吧，別讓嫂子擔心，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要走的路。”
此時此刻，季雨徹底死心，他知道，他和寧梓丞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到底...還是兄弟。
總比陌生人要好。
“嗯，我馬上就回去，你們別等我，先吃飯。”季雨掛了電話，主動去結了賬。
離開前回頭看著寧梓丞，少年琥珀色的雙眸靈動非凡，寧梓丞朝他揮了揮手，季雨也無聲地回道：“再見。”
“再見。”寧梓丞在心底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