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
幽蘭殿內,陶筠雅孤身一人躺在一張布滿塵土的貴妃椅上,雙目黯淡無光,雙肢更是瘦的形同枯槁,再配上那張布滿疤痕的臉,顯得格外淒慘悲涼。
陶筠雅已經記不起,何時被送到了幽蘭殿。她隻記得昔日,自己住的是奢靡至極的椒房殿:殿內有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範金為柱礎。有那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更是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
“嗬嗬。”想及此處,陶筠雅不自覺得冷笑出聲。夏侯遠當年對自己可當真是寵愛到了極致,為討好自己竟不惜以白玉鋪地,那玉更是由藍田暖玉鑿成,就是赤足踏上也隻覺溫潤,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如此窮工極麗,堪比當年一代妖妃潘玉兒那步步金蓮之奢靡。也難怪禦史會聯名彈劾自己,直言美色誤國。最後更是與眾位朝中重臣一起聯名上書要求新君廢後。
當時的夏侯遠力排眾議,執意保全自己,陶筠雅一時感動,相信了他那所謂的“真心”。事後第三日,竟在太和殿上主動要求,廢除皇後的身份,搬入陰暗潮濕的幽蘭殿。那時自己才不過二十六的年紀,本該過著的是帝後和諧,兒女承歡的生活啊!
可悲的是,陶筠雅的容忍和付出換來的卻是夏侯遠和自己的嫡親妹妹陶瓷成婚的消息。陶瓷、陶瓷,人如其名,當真是長得精致甜美,與自己明豔嬌媚的容顏相比可謂是兩個極端。
夏侯遠和陶瓷成婚當夜,陶筠雅抱著發著高燒卻無人醫治的皇長子,跪在在椒房殿外苦苦哀求。換來的卻是那無情之人的一句“速速滾開!”速速滾開?他竟叫自己滾!
陶筠雅至今還記得當夜,夏侯遠那張俊美不凡的臉上刻滿的全然是冷漠與不耐。他靜靜地看著被自己懷中,那為他十月懷胎所生的孩子,眼中竟無一絲絲的不忍。陶筠雅想哭,卻發現自己痛的連眼淚都流不出了。
椒房殿內的陶瓷,頭頂鳳冠聞聲而出。那一身火紅色的,繡滿鳳凰的華服,當真是刺痛了陶筠雅的眼。陶瓷那張精致無比的小臉上,未施粉黛卻布滿霞光,朱紅未點卻唇鮮豔紅。不用陶筠雅細想,也知道她是剛被男人狠狠疼愛過的。
那可是小瓷啊!是被她心疼愛護了十餘年的妹妹啊!她嫁誰不可以,為何偏偏要嫁給已然與自己育有一子的夏侯遠呢?那可是他的姐夫啊!此時此刻陶筠雅的胸口似是有熊熊烈火在炙烤著,疼的她無法呼吸。
“姐姐,小瓷對不起你,可我,可我早已對陛下情根深種,難以自拔。自從當年牡丹宴上我與阿遠相見,我便傾慕於他。盡管當時阿遠眼中唯有姐姐一人,可我一點也不在乎,哪怕我隻能在他身邊做一個婢子,我也心滿意足!姐姐你能明白小瓷的感受嗎?姐姐此生的恩情,小瓷無以為報,來世定當為姐姐做牛做馬!”說著說著,陶瓷便欲向筠雅下跪,精致的小臉上更是布滿了淚珠。若是不知情的旁人見了,還以為她陶筠雅對陶瓷做了多麼罪大惡極之事。陶筠雅隻知此情此景說不出的諷刺!
夏侯遠一臉心疼的將陶瓷擁入懷中,冷冷的對著陶筠雅說道,“小瓷你如今可是南楚的皇後,除了朕,你無需向任何人下跪!還有,陶氏你如今身為廢後,理應住在幽蘭殿。無端的跑來椒房殿作甚!你知不知道按南楚律令,朕隨時可將你處斬,以正視聽!”
“陛下,你可知墨兒他連日來高燒不退,太醫們卻視若無睹。要是再不派人醫治墨兒,臣妾隻怕墨兒他,他命不久矣啊!陛下臣妾求求您了,派人救救他吧!陛下……”陶筠雅此生最應以為傲的便是那一身的傲骨,可是此刻為了自己的孩子,她不得不放下尊嚴,哪怕是任人踐踏,也要為孩子求得一線生機。
“孩子?嗬嗬,陶筠雅你還有臉提那個孽種。朕沒有在他出生時,便立刻賜死,就已是格外開恩。你竟還妄想著朕能派太醫替他醫治。我告訴你,癡心妄想!”夏侯遠那張俊臉此刻已是布滿寒冰,眼底那毫不遮掩的厭惡更是直刺陶筠雅的心口。
“孽種,哈哈!孽種?夏侯遠怎麼現如今,連你也變得如此心胸狹隘,如此是非不分!墨兒他明明是你的孩子呀?他是我為你十月懷胎所生,更是南楚現今的皇長子!”陶筠雅對於夏侯遠的不信任感到深感痛心,但更多的卻是無力。是的,她已無力為自己辯解,無力救治墨兒,更無力改變自己現今的頹勢!
“姐姐,墨兒明明是你與北周皇宇文彥的孩子,你如今怎可說,怎可說是陛下的……”陶瓷在一旁弱弱的反駁道,因氣勢不足,更顯其嬌柔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