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隻是個內管家,還是個“臨時工”,明清時代的貴族女子又不能隨隨便便拋頭露麵,況且在這個糾紛裏涉及到三位官員和一個大財主,她憑什麼敢這般大包大攬?這就要說到隱權力了。
前不久曝光的某縣委書記違規使用超豪華軍車一事,書記大人的托詞就是“車是臨時工司機借的,軍牌也他瞞著我申請的”。且不論這位司機是不是臨時工,就算是,試問一下,如果這位“臨時工”不是因為給書記開車,誰肯把價值百萬的豪車借給他?哪個衙門敢把軍牌核發給他?“臨時工”不是問題所在,官員身邊人(包括家屬、司機等)所擁有的隱權力,才是問題的關鍵。古語雲: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雞犬為何能夠升天?隱權力使然也!
王熙鳳桌麵上的權力,隻限於榮國府裏的幾百口子人,出了大門,明麵上的權力也就失效了,她靠的正是隱權力——賈府的招牌和丈夫的官職,就好比那句“我爸是李剛”一樣。
長安節度雲老爺跟賈府兩代或三代人交好,是個可資利用的條件,即便沒有這層關係,賈府人若有事求到雲老爺頭上,他也會掂量賈府這塊牌子,多半會幫忙。賈璉是五品官,雖說沒有實缺,但他同樣也擁有這種隱權力,遑論本來就跟雲老爺關係不錯。王熙鳳靠這兩條,借賈璉名義,給雲老爺修書一封,神不知鬼不覺就做成了一樁肮髒交易。她弄的不是自己的權,而是賈府的權勢。
一個特權家庭的媳婦,一個官員身邊的“臨時工”,卻能運用隱權力,指揮官場,顯神通於千裏之外,可見隱權力是何等厲害。
必須管教好“臨時工”
王熙鳳沒什麼文化,她的膽識是從實踐中來的,從小就泡在特權的氛圍裏,對於權力的妙用,耳濡目染,感受深刻,非常熟悉特權的魔力。遺憾的是,她隻是個女子,隻是個“臨時工”管家。
弄權鐵檻寺之前,她的權力是受到製約的,這種製約主要來自於賈政(王夫人)和賈璉,賈政是想從嚴治家,賈璉則是想借掣肘分享一點權力。但是,由於秦可卿的死,王熙鳳受邀協理寧國府,被極度的縱容:賈珍徹底放權,王夫人樂得借王熙鳳之手幹預寧國府事務,賈政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喪事辦完後,她用正話反說的語調向賈璉炫耀:“珍大哥再三在太太麵前跟著討情,隻要請我幫他幾天,我再三推辭,太太做情應了,隻得從命,到底叫我鬧了個人仰馬翻,更不成個體統。至今珍大哥還抱怨後悔呢。你明兒個見了他,好歹配釋配釋,說我年輕,原沒見過世麵,誰叫大爺錯委了她呢。”
作者用神來之筆敘述了“臨時工”被嬌慣縱容後的結果,進一步指出:“鳳姐膽識愈壯,所作所為,諸如此類,不可勝數。”王熙鳳原本就有殺伐決斷的素質和心機極深的特點,既沒婦人之仁,又沒惻隱之心,再這麼一放縱,權力欲就如脫韁的野馬,焉能不出“弄權鐵檻寺”那一幕?
玩弄權力者最終要被權力所毀滅。王熙鳳在當權、弄權、失權的過程中,既害人,又害己,既承受壓力,又作繭自縛。她迷於隱權力而不能自拔,死於隱權力而不能自覺,關鍵是原因就在於失卻了管理、教育與製度製約。鐵檻寺事件和後來發生的尤二姐事件,正是賈府被抄家的重要罪名,也是王熙鳳哭向金陵事更哀的重要原因。
小說人物千古評,各有各的紅樓情。王熙鳳及賈府的悲劇,足以警示當下的官員:千萬別小覷了身邊的“臨時工”,給他們戴上緊箍咒,預防隱權力的泛濫,是中央三令五申要求的,你必須做。